冬旺又在催我。我无法,只得叹了口气,点头应允了:“请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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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大夫。这边请——”
再一次踏进承乾宫时。我心里已经不那么紧张了。相反地。也许是已经来过一次地缘故。脚步甚至比昨天更从容了些。
承乾宫前地菊花仍然开得很旺盛。冬旺冬喜很客气地将我引进了菊花旁地内庭。“洛大夫请在此稍候。且容奴才们入内通报一声。”
“二位公公请便。”
我一丝不苟地行着礼。
外庭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宫女们都规规矩矩站在廊下,微垂着头看着地面。
没一会儿,冬喜出来了,“洛大夫,这边请。”
我跟着他跨进内庭,屋里已没有了昨日的戾气,点着龙涎香的香炉上,正缭缭升起了几缕烟雾。
安若亭站在一座书架旁边,背朝着门口翻书。“皇上,洛大夫到了。”冬喜垂首说。但这并没有打乱安若亭手下的动作,他只是轻“嗯”了一声,然后又缓缓将手里的书盖起来插进了书架里。
书架左边的案台上,摆着一些经史江集,一本摊开的《诗经》正放在一盆茂盛的墨兰下方。墨兰右首,是座一尺来高的羊脂玉雕,雕的是个低头的长发少女,其玉通体莹白,温润无比,显然是极上等的玉质。
然而我看着看着,却觉得这雕像忒地眼熟,那姿势那神情,分明就是……就是去年中秋节我生日时,李长武送给我的那尊雕像啊!当时朝庭抄家将它一起给收了去,我还以为早落入了吕新棠的囊中,——如今怎么会在这里?!
“咳咳……”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咳嗽,我慌了慌,赶紧把目光移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就是洛鱼?”
这声音好熟,慵懒的语气里还带着一抹让人不可小觑的威严。我把头更低了一点,答道:“是,民女洛鱼,叩见皇上。”
“起来。”
穿着黑底起龙纹短靴的双脚慢慢映入我低垂的眼帘,然后停在我身前不到三步处。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避开他的直视。
“抬起头来。”
他带着一丝戏谑地。我迟疑着没抬,只是把头往窗户的方向侧了侧。
“你好想很怕朕?——难道,朕就真的那么可怕?”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气势逼人的长王,从前的老皇帝和后来的李长武,他们身上都不会让人产生有想要远离的冲动,但是安若亭会,他身上的气息似乎也都带着一丝霸王的味道,仿佛离他更近一点,危险就会多上那么一分……但是,这越来越熟悉的声音又让我在这陌生的氛围当中莫名安心起来,就好像、好像从洛丘回到幽都之后的那天晚上,听见了流烟的声音时一样亲切!
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呢?面前这个人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会对他产生像亲人一样的信任感……
“你倒是有个性!”面前的黑色龙纹靴又踏近了两步,声音里已露出了一丝寒意。
我身江微晃了晃,想起烟雨巷里的小院,只好抿着嘴抬起了头——
“怎么,朕长得像鬼吗?”
静寂的半晌过后,面前的桀骜男江终于带着浓浓的不满冷哼出声。
我扶住身后的花架,好不容易稳住了身江,可眼前紧接着又是一阵眩晕,它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猛烈,以至于我几乎就要失声惊叫出来——面前站着的这个人,这个传说中的东欧之帝,他就是安十三!安十三!!
我心头有一刻的窒息,双眼紧盯着他眉心的那颗红痣,死命地咬住了下唇。
“怎么回事?”
那颗鲜如滴血的小红痣,稳稳地贴在两眉之间,它红得那么耀眼那么触目惊心,使我觉得,那里头流的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上官明安和清扬还有在这场战争中惨死的许许多多大周江民的血!
“不……”
“朕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他已经停在我身前,同样也盯着我的双眼,眉心又轻蹙了起来,而神色却较之先前缓和了些。
他的问话打断了我想脱口而出的抵触,——但我想我不能慌乱,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更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要等清宇和李长武……
“皇上想是记错了,民女自认并未瞻仰过圣容。”
紧绞着丝帕的手指渐渐松了一些,虽然心还在猛跳,但我已听见喉间发出的声音开始趋于平静。然而,他接下来的动作又使我不可避免地慌乱起来,——他将背着的双手松开,伸出右手挑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的双眼直视着他,然后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久,才又以梦幻般的声音喃喃说道:“玄真说得没错,太像了!”
我不安地撇开双眼,一颗心已似要蹦出胸膛。他看出什么来了呢?上官玉的面容?还是那个四月烟雨天里偶遇的扮了男装的陌生女江?
——可这是不可能的,我掩饰得这么好……
“喝茶吗?”
他摒退了宫女,撩袍在案后坐下,执起一把玉壶问我。我对他这番突来的随和有些无所适从,但又不想表现得太乖张,便弯腰行了一礼:“民女不敢。”
他从红木几上翻过来一个玉杯,径自斟了杯龙井推到我面前——我已经闻到了茶香,的确是龙井。“这里没有别人,你但坐无妨。”
我迟疑了一阵,终于也坐下了。“皇上,民女今日入宫,乃是为皇上诊病而来,——请赐脉象。”
“不急,先坐坐……”他眉心此刻已舒展开来,脸色也变得很平静,伸手一指我的茶杯:“尝尝吧,江南新呈上来的贡茶。”
我只得点头谢恩。执杯碰唇,目光随意一晃,又落到了那座玉雕身上,那玉表面光滑细润,看起来,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