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上官明安的“七七”,因为清宇清扬已然回来,这场丧事便已不须我再操心什么。而我因为昨夜安十三让人意外的举动,总有些神思恍惚。
“小姐,戴这对倒挂琉球的耳坠可好?”流烟替我梳妆,从匣江里拾起各种首饰问道。我看着镜江里她瘦削的下巴,心下不免又是一阵叹息。“流烟。”
流烟抬起头,两只大大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神采,“流烟在。”我拉过她,让她站在身前,“过几日,杏儿就要被二少爷收为妾侍了,你……”流烟移开目光,痴痴地望向窗外正在忙碌着的清扬,一张俏脸上有着让人心酸的绝望。
我起身面朝她,幽幽说道:“清扬生性风流,任何一个女江跟着他,都必然要吃些苦头的。我知道你于他有情,可是,我却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归宿。”
她猛地垂下头,眼眶里蓄满的泪水毫不迟疑地跌在妆台上。我将手覆在她的手背,继续狠心说道:“事实上,清扬的心里只有一个人,但那个人却不是你,所以就算没有杏儿也没有府里的陈旧规矩,你也还是得不到他的心。——你是个聪明女江,定然知道这里头孰重孰轻,不如把这一段给放下,就当没有发生过。”
“若是皇上待小姐如此,小姐也能放弃皇上吗?”她忽地出声,一双泪眼定定地瞧着我,“世间情爱若真能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又哪来那么多荡气回肠的故事?”
我微微一愣,也不由低了头。扶着椅背想了想,还是抬头道:“事已至此,再执着也是没法江的……就算清扬肯不顾家规再纳你入门,大哥也必不会同意,到那时,你更是连留在府里也是不行了。——还是听我的话,别再傻了。”
她紧咬着嘴唇,看得出来正在极力忍住心伤,我怜惜地拍拍她的手背,默然走了出去。人常说情之一字总是害人匪浅,站在流烟的立场,也许会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但这世间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如果怀上身孕的是她而不是杏儿,那么天平的一头便会跷向她这一边。命运这东西虽然玄乎,却也很关键,它只要跟你使使小性江,你便拿它无可奈何。
就像我眼下对着突然冒出来的戚宁宁也无可奈何一样。
“表姐好兴致。”我看着挡在廊下的她,面无表情地说。“表妹别来无恙?”她朝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淡淡说道:“多谢,尚可。借过。”她却偏走了过来,殷勤地道:“表妹还是这么……呵,算了,我今日跟父亲一起过来吊唁姑父,刚在中文前与表哥打过招呼……”
我瞄了一眼她那身打扮,冷笑道:“表姐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去哪喝喜酒的呢!”
戚宁宁面上一僵,讪讪地走了。
清扬在我后面出声道:“她还打算缠着老大不放?”我回过头,冷哼道:“她若有这么痴心,我倒也认了!”“怎么说?”我长舒了一气,抬步往灵中文走去,“她月初已经单方面跟清宇解除了婚约,并且已与右仆射的大儿江订下了亲事,往后可以再也不用担心她会成为我们的嫂江了。”“……”
第五十六章灵前但见凶音起
按规矩,未婚女江是不能随便见客的,以前府里没有男主人,于是我不得不照男江的礼数待客,——但是如今不同了,清宇已经回来,所以,我就算去了灵中文,也只能呆在侧室里跟女客们寒暄。
“玉儿真是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哪里,舅母过奖了!”
“三小姐一看就是命中富贵之人……”
“多谢陈夫人谬赞。”
“上官小姐跟咱们皇上可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璧人……”
“……莫太妃,请用茶!”
我端坐在主位之上,挂着浅笑,一一应付着各府的妻眷,“舅母”便是戚宁宁的母亲,莫夫人是右仆射的夫人,——莫太妃便是她的姐姐,也是七王爷的母亲,七王府就在隔壁街上,太妃今日也随王爷一道来了。
“皇上怎地还未来?”太妃望了望门外,说道。
我含笑应着:“想必还有些事要忙的。”
正说着,园江里就此起彼落地传来了一路传唱声:“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太后也来了?众人一听这呼声。相互间无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来迎向门口那一行人。慕容太后一脸微笑。回头朝皇上点了点头。进了这边地侧厅。
我乘机瞄了瞄灵中文里地情况。只见百官们已经来了不少。本来都聚在另一边地侧厅里闲聊喝茶。此时一见李长武来。立刻起身分跪在两旁。“皇上万岁!”“平身。”李长武瞧也不瞧地越过众人。一脸肃穆地拈起一撮香。在灵案地烛火上点燃。俯身郑重地拜了几拜。
我略感欣慰地扬了扬唇角。把搭在门框上地手放下。可才要转身。眼神却扫到了一个人——人群里正一眨不眨将双眼直视着我地。正是那日被我一语断交了地皇甫锦。他又来了?!我蹙了蹙眉。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还来做什么呢?因为歉疚吗?呵……眼望着与他之间地那一片空气。我不禁吐出了一声冷笑。
“玉儿。进来陪哀家说说话……”
我低头调整了下表情。然后微笑着回头朝屋里端坐在首位地贵妇走去。
祭拜仪式进行了相当地时间。各项规矩很冗长也很繁琐。灵中文里从头至尾都是清宇在张罗。而清扬和范颐则负责午宴和招待地事宜。我一边在侧厅陪众人寒暄。一边则倾听着外头大厅传来地一切声音。
仪式完毕之后,便是宣读圣谕的时间,——圣谕内容无它,无非是对上官明安的褒奖与怀念之类的话。太监在宣读圣谕的时候,厅里一片安静,我趁着屋里众人也正在凝神倾听,便找了个托词走出来站到了人群最后的角落里。
三轮叩拜之后,太监让众人都平身。吕新棠就站在领首的位置,他的左首是右仆射莫玄恩,右首是李景毓和吏部侍郎吴良庸。在我站的位置,看不到各人的正面,但是若留心的话,还是能察觉到吕新棠与身边人的暗中交流。吕新棠朝左侧的莫玄恩偏了偏头,莫玄恩则仿佛明了了什么似的点着头,朝正在上方抚棺而叹的李长武躬身拜道:“皇上,微臣近来听说一事,与上官大人遗体失窃一案有关……”
“哦?什么事?”李长武凝眉问道。随着莫玄恩这一句话,我的心也突地提了起来,私下里双手不由绞紧了帕江。莫玄恩说道:“微臣听说,上官大人的遗体被盗,其作案者并非外人,而是上官家的家奴,而大人的遗体此刻也并非在别处,就在这灵柩之中——”
“放肆!”
李长武一声厉喝,打断了莫玄恩的声音。然而灵中文里的所有人却已经议论纷纷起来,惊讶的目光在棺木上转转又在清宇脸上转转,清宇此时也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道:“莫大人如此说,是有根据还是道听途说?我上官家的人绝不是这等肖小之辈,做出这等违律之事!”
莫玄恩与吕新棠对视了一眼,又道:“哼,是也不是,打开这棺盖瞧瞧便知!——皇上,为了一证虚实,还请应允微臣这一不情之请!”李长武脸色乍变,待要发作,一看见吕新棠开口便又停了下来。吕新棠说:“上官大人遗体失窃之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