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常略为惊讶的扫我一眼,点头。我接过小柜子捧着的茶碗,喝了一口。我已经学会什么时候不动声色了。太张扬的喜怒哀乐,只会让臣下觉得我是笨蛋。伴随着薛平一行越来越近的身影,我清晰的感到我身后的侍卫在紧张,他们的手全放在剑柄上。小柜子抱着托盘的手,也从开始就没停止抖动过。
我若无其实的迎接道道锋锐甚至露骨仇恨的目光,稳坐如泰山。连比这更恐怖更恶寒的脸都看过了,我还怕什么?!
渐渐的,对手盯着我的眼神变为了错愕,茫然。柳禹琛低头回避我的视线,而薛平,一身的杀气也消退了许多。
“皇上!”他略微拱了下手,这会晤的情形显然与他预料的完全不同,准备好的措辞一时不知该说不说。
“薛首领,请坐。”我微笑着指我对面早给他安排好的座位:“既然一如所愿的来到这里,想我们双方都怀着和谈的最大诚意。为国为民,殊途同归,就让朕,今天与薛首领好好地勾通一下吧。”
薛平去看柳禹琛的眼色,然后,才慢吞吞的坐下,同时,警觉地观察着我和我的周围。我淡漠的容忍对方无礼的睨视:“孝常,小柜子,你们都退到亭外去,朕打算跟薛首领单独谈谈。”
一言出口,惊绝四座。小柜子顾不得礼仪,喊:“皇上,那怎么能行,您……”
“退下!”我冷言。我不喜欢大家拿看白痴的眼光看我。在他们眼里,我当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昏庸皇帝,单独面对一位艺高人强的叛军首领,不啻找死。然我更不喜欢我即将说服的对手,仅是别人操纵的傀儡。
笼络一个思想单纯的草莽英雄,比收服一个心怀叵测的野心家容易多了。我赌的是我看人的眼光,以及天命。
慢慢地,薛平嘴角挑起了一抹讥刺的笑意,他也用力一挥手:“你们也走开,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我不仔细听听他说的什么,岂不辜负一片圣意!”
我很满意他这次没再去看柳禹琛的表情。否则,什么和谈也没必要了。
第四十六章异变
薛平没动我亲手给他斟的茶,凭这一点,我就断定他气度没我大。wWw;所以当他挑衅的眼光向我投来时,我只微笑着面对。没多久,对手目中熊熊的火焰就泯灭下去,露出复杂郁闷的神色。
“薛首领,”我缓缓开口:“和谈之前,朕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薛平有些懒于理睬:“说。”
“你是为什么而战?”我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看进他灵魂深处。
薛平怔了一下,随即仰头,爆发出轰然大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天下百姓而战,推翻你这个无道昏君!”
“那么推翻我之后呢?”我无视他的鄙薄,淡淡地再追问:“打算以谁为主?你?还是别人?”
薛平顿然呆住,呆了半响,才迟疑的答:“没想过。我生性散漫,乐于自由,当个狗屁皇帝,哪有绿林称雄,逍遥自在?!我甚至没想过能推翻你……”他眼中透出些许迷惘。
这也是他甘心来同我和谈的重要原因吧!我笑,这个薛平,比预料的还率直,说白了就是头脑简单。为一时意气而战,势成骑虎,不得不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继续违心的旅程。
“就当你已推翻了我吧,你认为,下一任皇帝会做得比朕更好吗?你有什么把握,别人来做这个皇帝,就会成为万民的福祉?而不会祸害天下?”
薛平懵在那里,半响才嗡声嗡气的说:“现在想这些,不是扯太远了?不要以为你这么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服我、还有老百姓原谅你这昏君!”最后两字脱口,我看他双拳紧握,眼中泛起一层杀机。显然就他所想,不顾一切将我毙命于当场,什么烦心问题都根绝了。
我冷冷忽视他的感觉:“先别说你我征战,会花多长时间定胜负。民心动荡,诸侯并起之下,整个大沂的政治、经济实力将遭受重创。历来外族都对我虎视眈眈,据报,赫图国正于伊宁关外,岢斯米尔一带纠结军队,大有南下入侵之意,其西方盟友:乌干汗、麻扎、奴尔三族也蠢蠢欲动,在这种危险的局势下,薛首领可曾考虑过,贸然掀起一场内乱,将给这个国家,这些人民,带来多大危害?”
我拿出一撂早准备好的材料,丢在桌上。薛平翻检片刻,额头涔出点点细汗,神色转为凝重。他也不是呆子,自然瞧得出我拿的是真凭实据。况且,眼下这糟糕的外交,是天下有识之士举目共睹的。
见他沉默,我明白他已小小的动心了,便加快诱导开通的工作:“薛首领,朕知道要你立刻作出决定很难,既然你口口声声是为天下为百姓讨伐我这个昏君,你不妨回去仔细想想:我这个昏君是否还有利用价值?内不安,何以攘外?是五根分散的指头打人痛,还是攥紧击出的拳头狠?朕希望你反复思虑后,得出一个正确有益的结论。”
薛平浓眉紧锁,双手十指纠缠一起。依他的性子,当然开心的是跃马江湖,仗三尺青锋,快意恩仇;逼他坐在桌子边苦思冥想这些大道理,的确是难为他了。不过,我一点也不同情他,本来整件事就是他自找的。
薛平象只困在牢笼的猛兽,不停地在我面前踱来走去,我闲闲的喝着茶,观望远处的风景,以及亭外一群人焦虑不堪、搓手顿足的好笑表演。我该尽的责已办到,即使薛平不接受,我也下定决心,非将这群所谓的“义军”从芜城连根拔起!——费尽一切手段,也在所不惜。
终于,薛平住脚,猛地回身看我,双目间精光暴盛:“皇上,可否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稍感意外:“薛首领请讲?”
薛平盯着我,象恨不能拿刀子捅出我的心仔细去看:“你甘冒性命之虞会晤我,同时放下你九五之尊的架子,甚至作出巨大的包容和退让,只为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