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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情,刀有义。天地生灵,必有所感,何况一妖乎?人若无情,弃之如芥!”
——夜奇《刀记》
像是迷途的可怜小猫,无法回到原处。青灰色的下弦月,挂于什么都没有的灰色夜空,身陷在一个异常静的世界。静得令人感觉不可思议,静得仿若是无声的坟墓,静得令人感觉恐怖。如果是梦,为什么自己还不醒来?如果是梦,自己为什么无法回去?
没有见到无我,却又来到这诡异黑暗的鬼界,正常的生活全然改变。自从那夜和无我分手遇到那三名女子之后,这种情况究竟发生了几次?一次?两次?无法确定。如此熟悉又不断重复着,仿佛早已有过十数次。
“昨儿个黄花落满地,郎未归,妾心似炭烧。今夜月明时,郎归否?妾意浓如酒,暖郎心……”
是谁在浅吟低唱?哀婉辗转处叫人欲哭无泪,萦绕于耳边久远回荡。歌声止,又或是深夜落花飘零的声音,他却忽然转头,像只担惊受怕的猫。
“公子在找奴家吗?”潋艳以水袖掩嘴,露出一双几乎能溢出水的美丽眼眸。
能说不是吗?他困惑地凝视眼前浑身透出不详气息的女子,不由自主地点下头。
“上次放公子离去,奴家思念得紧,可惜公子一直没来。”含怨带嗔的娇憨样令人爱怜。
不为所动,他握掌成拳,不敢保证自己能够第二次逃脱。自从那次偶然以后,他尽量避免晚上出门,本以为今夜应该没事,却又糊里糊涂走了进来。是想去见无我的,却又迷失于这古怪的世界。
“我……”他突然笑了,温暖之极,“我其实想回去,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潋艳一怔,露齿而笑,明艳动人。
“你真是个老实人。”
“不,我只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
“公子听过一句话吗?好奇心会害死一只猫。”
自己果然是只迷途的猫。心里嘲笑着自己,他沉稳的伸手指向远处的某点艳红。
“那儿就是你们的住处?”
“是,公子想一同前往吗?”潋艳欣喜地问。
“可以吗?”反正是豁出去了,他反而觉得心安。也许自己能将此次经历写成前所未有的优秀作品,也许自己会成为失踪人口,但那不重要,心血来潮之际他只想经历以前未经历过的鬼怪之事。如果是无我,面对这些看似无害,实则别有心机的鬼怪们,她会如何呢?
第三十四章
“啊,原来是公子你来了。”没走出多远,就见添欢扶着名男子迎面而来。
男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靠在添欢的肩头,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的模样。因为没有明亮的光源,柳奇夜无法看清男子的容貌,仅仅从其西装革履的装扮上判断出其是同自己一样来于外面世界的迷途者。
“这人不行了吗?”同处异境,他不禁担忧道。
两名女子对视一眼,笑得既妩媚又牵强。
“怎么会?这位公子喝得太多了,我正准备送他回去。”
“哦。”明哲保身,他不再多问,看见脚边一张小纸片便俯身捡了起来。是一张烫金的名片,属名阎永。是那个被添欢扶走的男人掉落的吗?他狐疑地回头看,只有无尽的长长街道,添欢与男子皆已失去了影踪。
“公子!”潋艳推了发呆的他一把,拉住他的手,“我们走吧,颜姬妹妹正在里面等着,一会儿添欢姐姐就回来了。”
冰冷如死尸的手,他一惊,想甩掉,最终却又勉强忍住。
不知是不是心理的因素,再抬头,他觉得月亮镀了一层青灰的死色,阴气森森。那点艳红依旧挂在遥远的某处,仿佛无论走多久都不可能更接近些。
“公子当心!”潋艳娇喝。
不及反应,柳夜奇绊了门槛似的向前冲,等站稳身子抬头时,周围的景象全都变了。他——一只迷途的小猫掉进了一个布置得极具诱惑力的陷阱中。
桌椅、卧榻、房梁、门窗、杯盅、碗筷……穷极奢华,美仑美奂,触目所见皆为金漆玉砌。糜烂的丝竹之乐,轻歌曼舞的薄纱美姬,酥胸全裸的艳女,放浪形骸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女子交媾,做出各种丑态……好一个声色俱全的荒淫世界。见柳夜奇进来,女人们因其俊朗斯文的样貌一个个笑得媚眼如丝,男人们则视若无睹地继续寻欢作乐。
这些男人都没有正常的神志了,柳夜奇冷静分析着自己所看到的,并暗暗提醒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其中一个。
“公子如何?”一个衣衫不整的美妇向他扑过来。
“我……”情急之中,他躲到一旁的潋艳身后,“我是潋艳带来的。”
“啐!”美妇横扫了两人一眼,扭腰离去。
“不能换个地方吗?”柳夜奇不敢四下乱看,面红耳赤地低声问。也因此,他并未注意到某处角落中有一双熟人的眼睛正毫不松懈地紧盯着他。
“请跟我来。”潋艳似笑非笑,“对了,公子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柳……柳夜。”心念一动,他只说出了自己名字的前两个字。
“原来是柳公子,这是奴家的闺房。”她推开两扇雕刻精细的门,屋内只有一张圆桌,一张垂着蚊帐的大床,连一个凳子也没有。
“让公子见笑了,无它处可坐,就请将就着坐在奴家的床上吧。”
第三十五章
想说“站着就可以”,然而潋艳的力气大得惊人,明明弱不禁风,竟硬生生将他一个体重七十三公斤的大男人按住。
“奴家为柳公子倒一杯酒,喝了这杯‘醉生梦死’,公子便能到达极乐之境。”
通常极乐之境都是指地狱,这样的庸俗情节与对话也曾出现在自己的小说中。他暗暗叹息,装作不解地接过酒杯。杯中的液体极为清澈,看得到杯底,水波晃动,他看到杯底有一张怪笑的骷髅脸。
“喝呀!”见柳夜奇的神情透露古怪,潋艳催促。
他眼见已无退路,只好抬起手,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