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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阔睁开眼,朝山谷望去,痛苦的面孔立刻被扭曲:刚刚炸开石堆的火药里面,不知道被谁加了“料”,正随着四处滚动的石块大肆地吐着橙色的烟雾,侥幸未死的探马赤军甫一接触到烟雾,便立刻痛苦地倒下,抽搐几次,便再也没了生息。
一阵寒风吹来,扩阔这才猛然警醒:凛冽的西北风正裹挟着毒烟铺天盖地地朝谷口席卷而来。
“撤兵!撤兵!快撤!”扩阔再也顾不得作为一军统帅应当有的镇定和克制,歇斯底里地大喊道,顾不上别人,率先拉转马头,飞也似的朝入山之处飞奔而去。在颠簸的马背上回头看时,扩阔隐约看见北坡的山顶上,一个手持铁槊的金甲少年带着十余骑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而山谷下,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完败!
前锋一万一千全军覆没、左右游击三万也已经不复存在、左右中军卫队被打残、主将临阵脱逃,大军的士气一下子崩溃了,循着扩阔的足迹,所有人都夺路而逃,狭窄的山道上立刻挤满了各支部队的战马,不断有人从山梁上落下深涧,人们望着滚滚而来的毒烟,不得不抽出战刀,砍向挡路的袍泽。
拐过几个山口,直到看不到橙色的毒雾,扩阔这才松了口气,环顾周围狼狈的溃军,回想黎明前出征时的意气风发,扩阔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场噩梦,他多希望自己能赶快从这场噩梦理醒来,多希望自己这会儿猛然惊醒,揉揉眼睛,发现在即还躺在温暖的中军大帐里,身边还搂着那个赤身的蔺金奴。可是扩阔也知道,这不是梦境,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完败,一场意味着草原王朝彻底湮灭,中原政权即将崛起的序曲。他用自己的惨败成就了一个宿敌的盖世威名。从此,在江南,也有了一个与自己的声望并驾齐驱的人物,有了一个可以认真当作对手的人物,幸耶?不幸耶?
可惜,刘云霄根本没有打算就这么善了。就在扩阔走近最后一道山口,自己的坚固的大营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他听到头顶的断崖上发出了一声异响,立时感到头皮一麻:不好!
“轰!”“轰!”“轰!”
该死的刘云霄,居然在这断崖上还安放了炸药!炸药是安放在云霄和柳飞儿事先敲开的炮眼中的,数量不多,威力也有限,但这却成了压断探马赤军脆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散碎的石块儿让所有人都捂着脑袋四散奔逃,就连扩阔也被落下的泥土弄了个灰头土脸。已经受伤的人早就精神崩溃,干脆坐到地上放声嚎哭。
蔺金奴骑在马上,看着仓皇的人群一阵发呆:这还是人们口中每战必胜、天下无敌的精锐之师么?朝廷,就是要靠这样的军队支撑起无尽的江山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扫荡残敌
“都蘸上水了?”云霄注视着山谷,头也不回地问道。;
“蘸上了!”众人答道。
马背上的蓝翎笑眯眯地说道:“不用怕,解药已经吃过了,只是下面石头炸开,灰尘太多,容易呛着。”说罢,取出布条,将口鼻蒙住,扎好。众人也纷纷照样扎好。
“都听好了!”云霄举起铁槊道,“只斩将官,不问小卒!一战扬名,就在今日!”说罢,策马冲下山坡。
众人齐声大叫道:“一战扬名,就在今日!”脚下一夹,随后跟上。
云霄的意图很明确,这一仗若是算上残废的、吓出毛病的,总共歼敌四五万,这些人以后绝对上不了战场,若是算上山谷外溃逃的部队,那扩阔手中除了自己的中军卫队和殿后部队,也就只剩下留守大营的那些部队,其主力基本被打残。那么草原大胜给元廷带来的喘息之机也就到此为止,鞑子在京畿地区最后一支机动主力被迫开始休养生息。这样,扩阔的得胜之师就再也不能全力投入到中原任何一个反元战场,无论草原还是中原,各大势力的武装力量又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这一战,至少为应天争取了五年的时间,五年,可以做很多事了。
但是,这些鞑子将官不得不杀。损失了几万人,以扩阔的能耐,花一年时间征召,一年时间整训,再带出去打上几仗,又能带出一支强兵。可将官不同,无论是下级将官还是中高级将官,都不是一两年功夫打几场小仗就能成长起来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扩阔和自己一般是个异数,损失一个优秀的将官比损失上万兵马更值得一个统帅去心痛,这也是云霄要下决心杀死所有负伤将官的主要原因。这些伤残士兵,看天命,或是自生自灭,或是他们自己趴回去,但是这些将官,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山谷。
一场大败远远比一场大胜更容易让将官们迅速地成长,历代皇帝不懂,只知道乱斩败军之将,可云霄懂,失败的价值远远高于胜利。这些将官,哪怕只是百夫长,一旦让他们回去了,日后都会是一个难缠的角色。这些人,必须杀掉。这样扩阔就算能再拉起一支队伍,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这一次自己赢得太侥幸,轻敌的扩阔连海东青都没带,若是在平原上和扩阔对决,别说十四人,就算十四万人,也未必能和扩阔手下的精锐打成平手。
申时,云霄觉得自己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这才放缓了动作,整个战场上依旧是一片哀鸿,负伤的鞑子兵满脸惊恐地望着在战场上来回巡视的十四骑,用胡语不知所云地哀求着,祈求绝命的刀剑不要砍到自己身上。
云霄等人早就杀得腻了,仅仅是在收拢一些没有受伤的战马以及一些还能用得上的物资,飞字营的七骑也不折不扣地完成了云霄下达的命令,忙着收拢一些可以利用的东西,朝马背上捆扎,只有王真和谭渊似乎永远都忘不了他们与鞑子的血仇,下马拔出短刀,挨个地割开敌人的喉咙:连十夫长都没有放过。
看看日头,云霄知道天色已经不早,若是扩阔真的再壮壮胆子带上千把人冲过来,自己还真挡不住了。招呼一声,丢下满地的伤兵,带着百多匹战马,驮着物资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