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武职指挥也是没办法,一大清早刚接班儿就遇到这种倒霉事儿。要说你兵部摆个京观给自己撑撑场面也就罢了,眼见快过年了,谁都指望能好好表现一下,让皇宫里面那位高兴高兴,可你好歹也先通知咱巡城兵哪!事先把城东几个南人的摊子踹了给你们腾个更宽敞的地儿不行么?非得挤到这路口,怕咱们闲得身上长虱子?一夜之间摆起这么个东西,还不知会咱们一声,这不是打咱们的脸嘛!咱不就是兵弱点、训练差点,没什么资格出去野战嘛!有你这么埋汰人的么!不就百十个人头么?你十几万大军出去只带回来这么点货,还好意思显摆!好歹也在半路屠几个村子,随便砍几千几百个南人的脑袋回来凑凑数啊!穷酸样!你放在这路口,撤走,得罪兵部,又得罪即将班师几位大将,不撤吧,到时候几个章京责问起来,又说咱们巡城兵不但打仗那副怂样,就连治安都那副怂样,本来就低人一等,这下还不如直接找根绳子吊死算了。我能混到今天容易吗?银子塞了一大把,老婆都让上司睡了不知多少回了,娘的,在大官儿面前活得不如狗,还不如踹小贩的地摊来得痛快!算了,不如找个文官儿来对百姓说道说道,将来自己也好有个挡箭牌,再不行,只能说自己的手下都上了前线,现在带的这批是临时补录过来的,不懂规矩,开革了事;反正有个说法就行,百姓叫唤就让他们叫吧!咱们在大官儿面前不如狗,百姓在咱们面前不如狗。
两位文官心里也有些怪兵部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可话又说回来,就算你要给圣上一个“惊喜”也不带瞒着同僚的呀!蒙圣上可以,不给同僚打招呼就不厚道了,到时候圣上一高兴让咱们立时写什么诗词歌赋之类的,咱们连个准备都没有,丢人就丢大了,你们这不是坑人么?难不成不是你们兵部搞出来的?这事儿有点怪。心下拿不准,可人家都把自己拉过来了,非要自己跟围观的百姓说点儿什么,自己怎么说?不开口夸几句吧,把出征的将士得罪了,领军的那个扩廓帖木儿虽然年轻却不是什么善茬儿;猛夸几句吧,万一搞错了那不是更丢人?若是真如一路上百姓说的那样,是反贼搞出来的事儿,那自己还不是第一个掉脑袋?
不过话又说回来,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饱读诗书的官儿们从来就不缺乏做人的智慧,虽然是赶鸭子上架,可这点急智还是有的。一使眼色,身边的垂首躬身的长随立刻瞪着双眼走上前,猛然拨开正在围观的人群,口中嚷嚷着:“让开让开!说你呢!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家大人的道儿是你这等杂碎能挡的么?”底气十足,声若洪钟,人群中听到这等吆喝,纷纷自觉地闪开一条道儿,让几位“大人”进去。
两位文官儿看到一堆人头心里立刻一阵恶心,幸好没吃早饭,不然当场就要吐出来了。总得说上几句吧?两人彼此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其中一个壮了壮胆,踩上一块上马石,对着百姓大声道:“诸位生民,大节将至,为保我国泰民安、太平盛世,我大元百万将士不吝此躯,浴血沙场,马革裹尸,此乃大勇大义之举也!他们不能回乡与我等同享佳节,风餐露宿,为圣上尽忠,此乃大仁大孝之行也!敢不让苍天动容乎?此乃当朝圣上励精图治,德化万民所至!前线征战,圣上日夜操劳,无时不以生民为念。前线鏖战,皆吾皇泽被万民之功也!国有是君,敢不昌盛呼?国有是民,何惧宵小呼?盛哉,大元!伟哉,吾皇!”此君面色潮红,神情激动,显然已经进入状态了,可地下的人群却鸦雀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照正常的说法,应该是此君的发言发人深省、回味悠长,众人已经被深深感染、不能自拔。
“好――”几个带来的几个长随带头吼了起来,奋力地拍着巴掌。
“好――”几个读书人也随即醒悟过来,激动得将脸涨得红红的,拍起了巴掌。
“好――”根本没听懂的人看到别人叫好鼓掌,也跟着叫好鼓掌起来。
此君志得意满地跳下上马石,偷偷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却被旁边的同僚一把拉到一边:“我说年兄,这话你怎么敢说出口?”
“如何不能说?”
“前线胶着,胜负未知,你怎么能妄言胜败?”
“我刚才有说打了胜仗么?”
“额……万一那扩阔回来闹事儿怎么办?”
“我刚才有说他吃败仗了么?”
“额……可这京观摆在这儿……”
“我又没说不是他摆的,也没说是他摆的!”
“万一真是反……你就不怕将来变天之后找你算帐?”
“我刚才有说‘反贼’二字么?”
“还真没有……那你刚才说了什么?这京观到底该怎么办?搬走还是不搬?”
“我刚才有说过吗?”
“没有……”
“就是!我什么都没说嘛!没听见刚刚我都夸皇上么?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千错万错,皇上不错。”此君用力地拍了拍同僚的肩膀,“有空学着点儿,难怪你我一同出仕,你到现在还呆在军马司,就你这脑袋,也只能伺候牲口了!”
忙了一夜没合眼的柳飞儿跟蓝翎在查探过云霄的伤势后,就回房睡觉了。虽然战果辉煌,可也确实累得够呛。两人和道衍一起刚刚跃入大都就立刻有人盯上了他们。由于事先早就打过商量,这次出来只求杀人报复,不求手段,所以三人都是下流手段招呼。
几乎毫无例外,所有对手都是被蓝翎直接放毒撂倒,然后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