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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欢记(花雨短篇小说集之三)》
作者:却三等著
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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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紫蓝的悲惨命运要从抓周那天说起,那天黄家宾客满堂,把小小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众人全都把目光对准面前白白胖胖眼睛亮晶晶的漂亮宝宝,一不留神,黄紫蓝身边那个读小学的表哥从书包里翻出调色板和颜料摆弄起来。刚挤上几种颜料,黄紫蓝发现了,大眼睛眨巴眨巴,可能想起刚吃过的彩色糖果,流着口水,小小的身子整个扑了上去,把调色板抓起来,径直送进嘴里。
大家先是愕然,继而哄堂大笑,表哥玩兴大发,抓起颜料涂了她满脸满身。黄紫蓝乐天的性格从那时可见一斑,她丝毫没察觉自己已被毁容,乐呵呵地随他涂抹,还不时发出格格的笑声。
人类的同情心越来越缺乏了,大家笑哈哈看两个小家伙玩闹,照相机按得咔嚓直响,就是没人制止。等妈妈把她解救出来,她的新衣服报废了不算,脸上的颜料洗脱层皮才洗干净。让她最郁闷的是,那些毁容后的照片成了她一生的噩梦,时不时被亲戚朋友拿出来笑话。
总结抓周的过程时,大家说黄紫蓝那时是在说“色色”,说她喜欢画画,以后要做个画家。黄紫蓝的小名就成了色色,志向也被大家合谋逼成做画家。
为名字,她强烈抗议过,她叫黄紫蓝,怎么没人叫阿紫或阿蓝呢,当然,绝对不能叫阿黄,那是她家狗狗的名字,金庸爷爷的小说里不是有个阿紫吗,多好听!
金庸爷爷是文化人,就是与众不同,连名字都取得漂亮。
既然爸妈都不是文化人,黄紫蓝认命,只好灰溜溜地把色色这顶帽子戴上。顺便提一句,她妈很懒,不想把黄紫蓝那名字缝在校服上,只缝了个色字。当老师也在讲台上脱口叫出色色时,黄紫蓝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志向,她同样强烈抗议过,为什么别人可以踢毽子跳皮筋,她非得上绘画班,每天涂涂抹抹太阳月亮花朵等无聊的东西。在妈妈美食的诱惑下,她举手投降,最终还是乖乖地画画。
某一天,她恍然大悟,民不与官斗,小孩不与大人斗,这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黄紫蓝有一双奇怪的父母,人家家里都是一对,黄紫蓝小时候还只有一对,到她读三年级时却变成两对了。爸和陈姨,妈和赵叔,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只是经常聚在一起。黄紫蓝常常一个人被他们留在家里,妈说是为了她才没离婚,她不知离婚跟不离婚有什么区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人家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经过一年的你追我逐,明示暗示,高二时,黄紫蓝和班长阿风终于走到一起。阿风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头发老剪得短短的,连青色的头皮都可以看到。黄紫蓝很喜欢摸他的头发,头发扎在手心痒痒的,让人满心甜蜜。他也喜欢随手把黄紫蓝的短发揉乱,或者五指成梳,贴着她的头皮梳过去,每当这时,她大眼睛眯缝着,眼中全是慵懒的光芒,如一只正被主人宠爱的小猫咪。
第二章
他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天天给坐第二排的黄紫蓝递纸条儿,同学们都很有递纸条道德,不管坐得多远,只要写上对方的名字就可以在老师一转身之间到对方手里,肯定没人拦截偷看。麒麟小说www。70。com
纸条上什么内容都有,一会他写,“你的背影真好看,”一会又来个,“等下中午一起吃冰”,更可恨的是,他有时候画只老鼠,写,“昨晚JERRY把TOM痛扁一顿,”电视里正放《猫和老鼠》,他愣说黄紫蓝是那只蠢猫,而他是那只聪明老鼠。
他们的甜蜜日子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星期。那最酷热的一天,他妈妈带着一大堆人把他们堵在家里,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们看,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做爸妈的死不正经,连这十几岁的都学会勾引男人了。看那狐狸精模样,还不知道他们家从小给她教了些什么呢……”
她拉着阿风捶胸顿足地哭,“你这抽的哪门子风,家里还指望你能考上北大清华,给我们一家争点光,你倒好,被这个小妖精迷住,你怎么对得起我们啊……”
阿风被拉回去,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后来她听说他家花钱让他转学去了市里升学率最高的一中,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天晚上,爸妈听到消息赶回来,黄紫蓝已经哭得筋疲力尽睡着了。
这个长长的被泪水浸泡的夏天,黄紫蓝明白也习惯了人们的指点,终于痛苦地长大。
黄紫蓝考上美院的时候,爸妈总算离婚了。黄紫蓝有了两个家,却在心里早就失去了家。
没有家并没有不好,她把注意力转向所有美丽的东西,从不顾影自怜。蓝的天,绿的草,如钩的月,如血的夕阳。
她更爱看的是美丽的人,曲线玲珑的美女,肌肉发达的帅哥,牵手散步的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有着干净笑容的孩子……
于是,当黄紫蓝在美院到处搜索美女,然后带领同学们看杂志上的光膀子光腚帅哥的时候(美院的男生实在没有看头,全部没几两重,邋遢样子倒都学了个十成十,没一个看起来干净清爽的),黄紫蓝色女的名头更响了。
毕业后,黄紫蓝离开家乡,在一个海滨城市驻扎下来,应聘到一家小广告公司做美工。
公司老板庄为是个三十来岁的帅男人,平时一脸严肃,老是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的样子。公司同事都说他交了个漂亮女友,已经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整个公司里连黄紫蓝一起才六个人,阿昂和阿叶两个负责设计,小姚负责文案,小常管财务,黄紫蓝年纪最小,经常被他们支使得团团转,其实只算打杂小妹了。
开始,黄紫蓝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们自己小名叫阿紫,当某一天黄紫蓝的某个冤家同学来过后,色色这个名字被全体认同。
第三章
“色色,给我冲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