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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花徐红袖惊讶地望着地上的死者,不由地问道:“我徒弟,她死了?”
“请看仔细些。”白毛熊望一眼地中间的死者。他没敢看低头呆呆烧纸的女人。
一枝花徐红袖犹豫地掀起白布单子。
全身裸露的死者呈现在一枝花徐红袖面前:剖开的肚皮露出肠子;红白相间的肉已停
止流血;眼睛难看地睁着,似乎在怒视着她。
她看清了不忍目睹的死者是白毛熊的姑爷玉山。她站起来,还明知故问:“谁
干的?”
“你丈夫,双龙!”老黑云迈前一步,观察着一枝花徐红袖的脸色。
“你胡说八道!”一枝花徐红袖说这话时,腿有些发软。
“你看错人了,你休想在我面前装糊涂!你要尿裤子了吧?”老黑云一甩袖子,
“哼!”
突然,低头烧纸的女人抬头怒视一枝花徐红袖,手握一把锃亮的刀子慢慢站起来,向
一枝花徐红袖走去。昨晚,玉山的尸首被送回到现在,她一直跪在这里烧纸。她的眼泪哭
干了,她怨自己命苦,孩子未出世,孩子爹就上了黄泉路;她怨爷爷不让自己舞刀
学枪,不让自己加人胡子行列。如果她会骑马,会手使双枪,早就下山去给恩爱无
比的丈夫报仇了。现在,她知道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就是给丈夫开膛破肚人的媳
妇,她能不愤恨万分吗?她能让她活着出洞吗?她要杀了她,为丈夫报仇!
一枝花徐红袖望着向自己走来的握刀女子,镇静地问:“你要干什么?”作为一个女
人,她能理解她失去丈夫的心清。
老黑云扫一眼一动不动的一枝花徐红袖,往孙女面前迈两步:“照理说,双龙杀死了
我的孙女婿,我得在这疙瘩也把你一枝花徐红袖开膛破肚,以祭亡灵。何况是你自己送上
门的,不包屈吧?”
“男盗女娼!”一枝花徐红袖把头一甩,叼住一缕散发,怒视老黑云,“这就是你说
的好男不跟女斗吗?”
“哈哈哈……”老黑云又一声大笑。
握刀女清楚王家在笑声中杀仇人的传统,举刀向一枝花徐红袖捅去。
就在匕首要刺到一枝花徐红袖身上的一刹那,老黑云一把握住孙女的手,喝斥:“下
去!”
“爷爷,你笑了,我要杀了这个婊子!”握刀女子复仇心切,想挣脱被牢牢攥
住的手。她不明白老黑云为什么要阻止自己给丈夫报仇。
“咱们家男人没有死绝!下去!”老黑云厉声一吼。
“玉山,你死得好苦啊……”握刀女子扔下刀子,放声大哭,掩面跑出洞外。
洞里死一般静。
灵位前的油灯缺油了。灯火如豆,半死不活地燃着。
一枝花徐红袖还是叼着头发,歪脖站着。她的目光落在玉山的尸首上,感到今天想出
这洞门是不太容易了。她有点后悔,听丈夫双龙的话不来这里好了。
老黑云干咳一声,首先打破这宁静:“一枝花,眼见为实,陈池湖跟我们家这
仇咋个解法啊?”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跟我无关!你们有能耐找双龙去!”一枝花徐红袖说完往洞
门走去。
“站住!”座地虎怒冲冲地堵在洞门。他的身后站着气炸肺的盖鄂东和占山好。他听到爷爷老黑云的大笑,马上拎枪来到洞门外。他望着姐姐失声跑出,气得真
想给一枝花徐红袖一枪。
一枝花徐红袖望一眼满脸杀气的座地虎、盖鄂东、占山好,骇然地倒退两步。她转过
脸,问:“老黑云,你要干什么?”
“你怕了?”老黑云的残目闪着得意的光。
我怕了吗?不怕为何发慌,熊了?一枝花呀一枝花,你白英雄一场,给当胡子
的人丢脸……一枝花徐红袖勾下头思忖着,一眼望见握刀女掉在地上的匕首。她突然猫腰
抬起匕首,双眼直盯着老黑云说道:“你无非让我留下尸首,替双龙还债。但你记
住,姑奶奶死不皱眉!”说完,她高举匕首,刺向自己的肚子。
白毛熊一个箭步上前,闪电般地将一枝花徐红袖的手腕子攥住。他用力一压腕子,刀
子“当啷”一声落地。
老黑云望一眼敢于杀身成仁的一枝花,说:“好!一枝花,我佩服你生死不惧。今天你要是跪在我脚下求饶,我就杀了你!”
一枝花徐红袖木然呆立。她感到自己的脑袋像要被涌上来的热血烧红了、烧化了。
老黑云面向白毛熊,大声地:“去!给一枝花徐红袖换套特好的衣服,紫貂大皮祆,
两匹缎子,打发她下山。”
一枝花徐红袖双手抱拳,冲老黑云作揖道:“谢了。谢情如收礼。老黑云,我在杨柳湖等着你去报仇。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你要尿裤子就是我养活的。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