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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树梢,望着星空呆呆出神。他想着临来时爷爷老黑云说的话,心中有几分怨气:
让我听盖鄂东指挥,他是死脑瓜骨一个。都快半夜了,还这么傻等着,就不知道派
一个人去看看。看来得等到天亮。等报完仇.我就远走高飞,离开黑云岭这憋死牛
的鬼地方。当胡子,就该干大的,小打小闹算啥本事?我不能像爷爷那样眼睛瞅着
一窄溜。我要走遍天下,打遍天下,威震中原五省、威震全中国……
在树权上观察远方的占山好更不着急,甚至心不在焉。他来时怕冷着,里边特
意穿上媳妇的貂皮棉袄。他躺在粗大的呈三角状的树权上望四周、望天空,感到舒
服极了。他对爷爷说的报完仇后过田园牧歌式的生活非常向往,他盼那一天。到了
那一天,他要骑马挎枪带上毛金粒子上黄梅、上武汉好好近一顿妓院。“翠红,
你想我吗?我想你都要想疯了。”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妓女翠红的名字,心思飞到
了百里远的孔垅镇春花贻乐院……
三星转向正南,神秘地闪着亮光。盖鄂东又举目望望夜空。夜间,胡子主要靠
不同季节不同方位的三星来判断时间。是戊时,是亥时,是丑时,上上下下不差半
个点。他望眼三星虽能沉住气,仍不免惦记远方山道上的玉山:能不能是出事了?
再不就是双龙没往老爷岭去?……
“叭嗒、叭嗒、叭嗒……”
正在盖鄂东挂念玉山时,沉重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声音由远而近,由弱到强。
“来了!”盖鄂东隐隐约约看见了像鬼神一样的马影。他让自己跟前的小喽罗
用树棍捅捅树杈上的占山好和旁边打盹的座地虎。
小喽罗两步走到打瞌睡的座地虎前,用手扒拉着说:“三爷,他们来了。”
座地虎拨楞一下脑袋,睁开眼睛,站起身子,抽出双枪躲在树后望着月光下向
鬼魂林走来的马。他看清了,是姐夫玉山的坐骑。
“叭嗒、叭嗒、叭嗒……”
马走的速度好像越来越慢,不时地打着响鼻,似乎向林子里的人们诉说着什么。
盖鄂东仔细看着走来的马,扭头小声对座地虎说:“三弟,你看,马上没人!”
座地虎的两眼一眨一眨,望着独自回来的马也感到奇怪:“兴许玉山被枪子打
伤了。”
盖鄂东又仔细看去摇着头说:“既不像镫里藏身,又不像负伤趴在马背上。”
“叭嗒、叭嗒、叭嗒……”
林子里的胡子都持枪全神贯注地望着慢步走回来的马。
马走到一棵树下停住。它晃荡两下脑袋,似乎在说:我驮着主人回来了。
“哎呀妈呀!”一小喽罗上前瞅一眼,立刻惊叫一声。
占山好蹲在树权上,居高临下喊:“大哥,三弟,姐夫玉山让人给开膛破肚子
了!”
盖鄂东跑到马前,围马看了看,一拳砸在马屁股上:“嘿!下夹子打了自己个
儿!”
座地虎望着横在马背上姐夫玉山的惨状,心里刀绞般地难受。他真想放声大哭,
哭个天昏地暗。他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默默走到玉山前,把淌出的冻僵的
肠子塞进一尺多长的口子里,然后把他从马上抱下来,轻轻放到雪地上,解下自己
的腰带把裂开的肚子缠上,又给他仍睁开的双目合上,一字一顿地说:“姐夫,这
仇,我座地虎给你报!不杀双龙,誓不为人!”他和玉山合得来,对脾气,话能说
到一块儿,事能想到一块儿。姐夫一死,他少了个说心里话的知己。
几乎气疯了的盖鄂东吩咐一小喽罗把玉山的尸首送回黑云岭,上前一把拉起座
地虎,指着马回来的方向,切齿痛心地道;“三弟,走!码着蹄印子追,非撵上王
八操的双龙不可。大家听着,不论谁抓着双龙的影儿,给我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