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玮说:“娇莲寨进去点的湾子里。”
婆娘王说:“那肯定是梅红琴。”
“什么?梅红琴死了?”湛玮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妈子婆娘王说:“她二月间死的,是新婚那天夜里上的吊。”
湛玮最后一次见到梅红琴是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
太平寨的人到娇莲寨舞龙灯,湛玮跟着去看热闹。
湛玮在枫树坡上看到梅红琴留在路边的记号后,就推说肚子痛,然后捂着个肚子哼哼叽叽回到田湾的烂牛棚里。十里八寨的男女约会时,都会在某一个指定的地方扔点东西,有时候就是一小截树枝,意思是我来了,在老地方等你。
路边扔了一小截树枝,叶子蔫耷耷的。
显然,梅红琴已在烂牛棚里等了半天。
两人一见面,就抱着往稻草堆里滚。
梅红琴说:“地流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怎么会不来呢,这阵子我差不多是睡在这里。”
“对不起,娘老子盯得太紧了,我出不来。”
“那今天怎么就出来了呢?”
“听说你们寨子要过来舞龙灯,娇莲寨家家户户都在打扫院子,我就趁机跑出来了。”
“蜜,真是难为你了。”
“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湛玮心窝里一热,便把梅红琴抱到草垛上,干了一下午。
尽兴之后,梅红琴眼泪汪汪地说:“地流哥,我梅红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不能负我。”
湛玮咧嘴一笑说:“不会,不会,怎么会呢。”
然后扯开嗓子唱起来——
九十九种菜呀,
没有一种好吃;
九十九门妈妈做的亲事,
没有一门如意。
妈妈做的亲事你要用手推开,
用脚踢到山谷里去。
接着,梅红琴用歌声表明自己的决心——
哥哥有心娶我,
我有心跟哥哥,
如果妈妈不同意,
我就把大门冲破,
不要哪个接,
不要哪个送,
我有脚自己走,
自己进屋去……
太阳下山了,梅红琴还不想回娇莲寨。
“地流哥,我不想回那个家了,我想跟你到黄梅城头去。”
“你去城头干么子?”
“给有钱人当丫环,洗盘子么子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苦再累的活我也能干。”
“可是……”湛玮为难了。
黄梅城头鱼龙混杂,到处都是烟花女人,梅红琴生得单纯,没有见过大世面,见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花了眼睛怎么办?再说,自己带着个女人去学校,哪还有心思读书。湛玮说:“你还是在屋头等我吧,我还有半年学业,到时弄个一官半职的,就回来娶你。”
“娘老子逼得狠,现在我是在针尖上过日子呀?”梅红琴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晓得,你想个法子拖一拖吧,半年时间眨眼工夫就过去了。”
“地流哥,你还是带我走吧,我怕……”梅红琴眼泪汪汪地看着湛玮。
湛玮边替她揩眼泪边心疼说:“别怕,别怕,不就是一根世俗的扁担吗?到时我们一定想办法把它弄断,然后扔进火里。”
他们在枫树坡上恋恋不舍地分手了。
湛玮在田湾里回头张望时,见梅红琴仍然痴痴地站在坡顶上,于是他在田湾里大喊:“蜜,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你要等我回来啊!”
梅红琴也冲着田湾里大声喊:“地流哥,你就放心吧,我就是死了,也要等你回来!”
“地流哥,你就放心吧,我就是死了,也要等你回来!”
梅红琴的声音在田湾里回荡着,然后一阵阵地传开去。
自从梅红琴把相好的男人引到房里,梅富贵晚上睡觉就不踏实了,只要楼上有丝毫响动,他就会把婆娘弄醒,让她上去看个究竟。有时候一晚上要上去看十几回,婆娘经不起这般折腾,干脆到楼上和女儿一起睡了。
梅富贵和婆娘在一个被窝里睡了几十年,现在被窝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且是大冬天,他冷得缩成一团,心里很不是滋味。女孩子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还是早点把婚事办了吧,免得成天提心吊胆的,暖被窝的人都没有。
按理说,结婚是有许多讲究的,初次见面,男方要打发女方和女方家人、亲戚以及媒人每人一件衣服,算是定了终身,然后就是看房子喝酒,然后是喝订婚酒,最后才是喝结婚酒。还有就是,结婚要看生辰八字的。梅富贵和小舅子管不了这么多了,谁叫自己生了个没用的哈嵬。小舅子翻了一下皇历,二月十六日是个吉日,他们就把换亲的日子定了。因为是换亲,倒也省事,乌米饭也不吃了,贴红纸的猪腿也不送了,双方宰了两头肥猪各自在家里大办酒席。
十六这天大清早,娇莲寨的花轿与太平寨的花轿在半路上碰了个正着。路面不大,双方都争着走路里边,互不相让。这是一种习俗,无论是迎亲还是送葬,若是在路上遇上了,双方都力争走路里边,据说只有争到路里边一方的主家才会旺盛。
雷不惊的儿子刘大虎和刘二虎是娇莲寨有名的轿夫,他们的力气大,功夫也十分了得。轿夫是用钱请的,当时每个轿夫要一个铜板,唯有他们要两个铜板,但娇莲寨的新娘子大都是他们抬回来的。
抬轿子的都是一些身强体壮的后生,而且都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他们抬着空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