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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去点灯,但又无奈,只好哆嗦着手摸炕头炕席边上的洋火,划着往灯捻上一触
便往炕沿下猫,灯罩都未扣上,惟恐被屋外的流弹打着。看着滚到自己面前的血淋
淋的人头,她吓得忙捂上眼睛,身子愈加瑟瑟发抖,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仍站在炕梢临窗墙旮旯的郭黑子见是朱七的人头撇进来,一脚将炕上的大烟盘
子踢起来,砸灭柜台上的灯。
上房灯一灭,顿时屋里屋外枪声大作。在黑夜中各处枪口吐出蛇芯一样的火苗。
各屋睡觉的郭家老小都被惊醒,仓皇寻找藏身之地。妇女慌成一团,把头缩进
被里,不知往哪块躲好。孩子吓得扎在大人怀中哭。
座地虎王焕庭一枪撂倒炮台上出来的一个炮手后,一个箭步蹿到上房门口。他顾不得
子弹落在他身边的门框上、门板上,一脚踹开门进屋,躲在墙角往里屋门日瞅,揣
摸着怎么冲进屋去捉郭黑子。
郭黑子光着脑袋,冲端门进外屋的座地虎王焕庭吼:“小子,你爷爷老黑云可毁在我
手,你他妈的也要变枪粪吗!”他说着冲外间屋“砰砰”两枪。
立时,吓得“洋戏匣子”顺炕沿根倒下,昏了过去。
座地虎王焕庭仍倚在漆黑的墙角,借着敞开门透进屋里的极微弱的星光,监视着里屋
门口。他没有开枪,也没有回话。而是间紧双唇,紧锁双眉想着进屋抓郭黑子的办
法。
突然,在对门屋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哭声。
听见这声音,使座地虎王焕庭计上心头。他双枪对准里屋门,脚步轻轻地往有哭声的
屋里捎。
捎到门口他听听屋里的动静,把右手的匣子枪往腰中一塞,回手拉开门。进屋
一看炕上有几个人都缩进被窝里抖动着。他一手端枪,眼睛注意着郭黑子屋门口,
另一只手却伸到炕上,攥住被角,用力一拖。
“噢——”炕上一光腚女人发出一声惊叫,忙往别人的被窝钻。被窝里的人根
本不知道有人进屋。爆豆似的枪声,使这些人都吓得顾头不顾腚。
座地虎王焕庭拉着被子一闪身来到外屋,摸黑把被子叠成一个方块顶到头上,悄悄走
到郭黑子屋门口,猛地一拉门钻进屋。
可是,室内很静。
屋外也停止了打枪。
座地虎王焕庭扔掉被子,端枪在屋里寻找郭黑子。找了一圈除能看见炕沿下有个大肉
蛋似的黑影在发抖外,再无其他人影。从窗户溜了?他望望一个劲地往屋里灌寒风
的大窟窿,有点怀疑郭黑子从窗户跑了。这次说啥也不能让郭黑子漏网!他思忖着
一脚蹦到炕上。他的另一只脚还没落下,后脑勺子冷地被悬在空中的一只脚踢中。
他一阵昏迷,跌倒在炕上。
双手勾住房笆棚杆子上的郭黑子见一脚踢倒座地虎王焕庭,从房顶纵身跳下骑在他身
上。他要擒住来取自己脑袋的人。
座地虎王焕庭见郭黑子很狡猾地从房顶跳下来骑到自己背上,双手来掐脖子,遂猛地
一弓身于,一支双臂,一拱屁股把郭黑于掀翻在炕,接着他飞快地一转身子反骑在
郭黑了的身上、两人扭在一块儿,都拿出平生力气拼命撕打……
就在他俩刚滚在一起时,一直趴在墙头往郭家大院俯视的白毛熊觉得进攻的时
机到了,喝令黑云岭马队的人以强有力的火力攻打四角炮台,继而人院包抄郭黑子。顿时,郭家院内像开锅一样响起密集的枪声。炮台内的人只顾注意观望上房郭黑
子屋里的劈哩啪啦的搏斗声,没想到四面已被包围,一个个又调过枪日向墙上射击。
焕天悄悄港到大门左侧的炮台下,举手把一硫酸瓶子从射击孔扔进炮台里。随
着一声爆炸,里边传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叭勾——”“叭勾——”
孟恫春在烟囱后面用匣子枪撂倒从炮台里钻出来的两个炮手后,按着座地虎王焕庭事
先的安排,上前迅速推翻上房门口的八仙桌子,毁坏老母猪炮,借着混乱之时攀上
大墙,跳出郭家大院,不知不觉溜到车马大店睡觉去了。他还要在锅盔山继卧底,
不能暴露身份,以防不测。这是老黑云的主意。
黑云岭的人攻势越来越猛,使剩下的三个炮台里的炮手部招架不住。纷纷钻出
来败退到上房门回,退进屋内,捅破窗户纸,用窗台做掩体,慌乱地冲大门和墙上
打枪。
“轰——”
_大门右侧的炮台爆炸起火,燃烧的炮台像只大蜡烛把郭家大院照得通亮。
“都他妈拉巴子的给我往里压!往里压!”在火光的映照下,白毛熊威风凛凛
地站在墙头上,一个劲儿地挥着马鞭子,喝令冲进院子的胡子向上房逼近。
枪弹如雨,纸窗百孔,压得上房屋内的炮手抬不起头来。
“四角再压住!”白毛熊站在高处,院内各地方看得清楚,挥鞭子对已进院的
人马喊:“老郭家的人——,妈拉巴子的都给我听着:我只要郭黑子一个人!”
屋里,座地虎王焕庭与郭黑子滚打着。一会儿从炕上滚到地上,一会儿又从地上支巴
到炕上。屋内乱七八糟,被外面的火光一照,像罢园的瓜地。两人能看清对方后,
打斗更加激烈,都想用绝招把对方置于死地。怎奈两人扭在一起,有招施展不开,
只好凭力气踢、咬、抓、掐、扇、擂……黑云岭的人攻进院子,使郭黑子有些心慌,
他一下从炕上站起来,手伸进腰中去掏枪。座地虎王焕庭手疾眼快,猛地往上一扑。两人
砸倒窗户,倒在院中滚在一起。“洋戏匣子”被他俩滚到地上砸一下,感到肚子里
疼痛难耐,在屋角捧腹大哭……
“轰!”墙头上有人往院里扔的硫酸瓶子爆炸,离扭在一起的座地虎王焕庭和郭黑子
只有两三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