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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此时的秦二夫人,何以如此的反常。
秦二爷已许久未再抽烟了,可以说,自入冬以来,他抽的烟,已日渐减少了,直到最近,几乎都不再沾了。可是,此时,听到月寒转述了管家的话,秦二爷不自禁地又将烟杆拿了出来,凑到了火面前,想要去燃着那根本没有装上烟丝的烟嘴。
看叔如此,月寒只得悄悄退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了,她知道他们需要时间,需要好好考虑呢。
秦二爷近来到各府里去走动的机会是比过去可要多得多了,与外面各种人物的应酬中,关于“天下第一绣坊”的各种传说,也时有所闻。他早知道侄女月寒的坊主,是个年轻有为的后生。还听说了皇宫里如今很是有些赏识他。而各王公大臣们的府上,也都是知道秦家的大小姐在那“天下第一绣坊”里面做绣女的。于是,但凡是有关于“天下第一绣坊”的任何消息,他们都会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给秦二爷知道。当然,还是因为秦二爷去越王府里走动的次数多了些,那些人才上赶着地来巴结了呗。
不过,秦二爷对他们还是老一套,不冷不热地应对着,完全的宠辱不惊,从容淡定呢。
不愧是一届名师。
听说那年轻的坊主,再小父母双亡家中靠着一个管家在支撑着。待坊主长大了可以料理家事时,管家也撒手西去了。如今的“天下第一绣坊”的管家是个比坊主长五岁的男子。这两人,从接过“天下第一绣坊”的那天起,到今天也才不过三五年的光景,而“天下第一绣坊”却已经真的是闻名天下了,就连当今的皇上也都颇为眷顾,可见此二人非同一般的传说了。
从月寒的口中,秦二爷已得知了坊主和管家的长相与惯常的穿扮。他知道,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是真的正在筹划当中,那两个年轻人需要有月寒的鼎力支持,所以,当然的那二人也就犯不着来欺骗月寒什么了。就在上次月寒偶感风寒的时候,绣坊里的管家还派了下人来,说是坊里的坊主的一番心意,送来了银两和滋补品等许多东西。虽然二爷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最终因为推辞不掉而收下了礼品,,将银两尽数退回,不过,却没将这事情告诉给月寒知道,那时的她正烧得昏昏沉沉的,躺在自己屋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会知道的。所以,时至今日,月寒仍不知道,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坊里送过来银子和营养品的事情。由此可见,绣坊是十分在意着月寒的这层意思的。
然后,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秦二爷和秦二夫人就都同时地选择了沉默着,月寒每日回到家,见他们如此,也就不再去问什么了,她知道,叔和婶,最终都会给她一个答案的,纵使将来,就是让她一个人去的这最坏的结果,也是会由他们的嘴里说出来的。也就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她还知道,叔和婶其实也是最想知道她本人的想法的,那样,他们也才会给出意见来,因为现在这个家里,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决定一切的就是月寒自己了啊。
二十七
终于,绣坊里的活儿,全部都按照着预期设想的计划,顺利地完工了,于腊月二十六的这一天中午,大管家亲自到了绣女们集中吃饭的那个大厅里去,进行宣布:
“姑娘们,通过几个月来大家的共同努力,咱们坊里的活儿,到今天为止,全部告一个段落了。年后,大家回来了再继续做吧。大家手头上要是没有什么活的话,今天的饭后就都可以回家去了,走之前,把手上的活儿收尾,到帐房去,每个人领三两银子,这是咱们坊主给大家的压岁钱呢。在这里,我代表坊主给大家拜个早年了,你们辛苦啦。”
一旁的管事的兴奋地拍起了巴掌来,绣女们的脸上也飞扬起了兴奋的光彩来,一直要到过完年,有近二十天的时间给她们好好地休息呢,这“天下第一绣坊”就是比长安城里的其他绣坊要好啊。上至顶尖的绣女,下至粗使的丫头,还有那些搬绢盘绸的家丁护院小厮丫鬟们,又或是终日侍候着众人吃饭的粗使仆妇们,个个都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
管家一扫平日里严肃得有些令人害怕的面孔,露出了嘴角的笑意来,转身走出了饭厅。走之前,他对着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深深地看了一眼。
管事的顺着大管家的眼光看过去,原来是月寒坐在那里啊。
有和谐的风吹过了冬日“天下第一绣坊”的上空。
二十八
坊主出门去了,此时尚未回转,原是进宫里去了。怎么地都该要在年前,就将各处的打点都弄妥当了才是。
各府里的应酬打点,孔云晏大管家都已一手操办妥帖了,只剩下皇宫里的,当是由坊主他,亲自去打点应对的才行啊。
所以,王云汐坊主一早就出门进宫里去了。
看看时辰,管家早已派人去宫门外候着了,好接了坊主出宫回转来,希望他能够在秦姑娘走时,可以赶回来见见她罢了。
可是,酉时都快到了,坊主的马车才回到了“天下第一绣坊”。
管家把坊主迎进绣坊时,关切地看坊主面上的表情,只见疲惫中透着喜气,那么,定是有好事了?
二人不及说话,一前一后地向内院走去。
坊里,绣女们都下工回家去了,安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都特别地响。
就在二人经过第一组那院的时候,才发现院门竟然还开着,难道是有人还未走的吗?这样的时辰了?
两个人同时止住了脚步,孔云晏管家在想,她应该已经回去了,再不可能是她了。
见坊主和管家同时找管事的,旺儿早就跑进那院里去找人去了。
随即,便听见从内院快步奔出的管事的脚步声,然后是管事的人就出现在了院门口了,他的后面跟着旺儿,不住地向后面的第一组的方向张望着。
“坊主、大管家。”
管事的一见面就赶紧打招呼。
“怎么,还有人没走吗?”
管家忍不住先问了。
“回坊主回管家,是秦姑娘。她说要把手上的绣品完工了再走不迟,我见她很难被劝说得动的样子,也就不好再催她了。”
管事的自己其实也想要早点回家去的,但绣女没走完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自己先走了的,只怕坊主和管家怪他没有把事情办好,所以将一切都推到了月寒的头上了,当然,月寒自己也确实是那么说的。管家和坊主对望了一眼,很意外的哟。
二人同时往院里走去,管事的和旺儿忙跟在了后面。
旺儿刚才路过第一组的时候,就看见了屋里确实还有绣女没走,这时,第一组的屋门和窗都还开着,进院的人都能在院里就可以看见屋内的人了。
仿佛怕惊扰了月寒似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在走动时都尽量地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