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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世代经商,除了有战乱的时候,举家迁移以避战祸。待世道安定了,才又恢复经商。
到了云汐的父辈,家境已不太好,但云汐的父亲,自当担起王家的家业的那一天起,多年来,行走于大江南北,在生意往来中,结交了一位生死知己,二人不仅结拜为异姓兄弟,还约定了将来有了孩子以后,若是一男一女,则让他们长大以后结为夫妻;若同为男孩,就结为兄弟;同为女孩,就结为姐妹。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一个约定,今天的大管家孔云晏和坊主王云汐这两个人的名字里就都有了一个“云”字,那是要让二人永远记住,他们是兄弟。
云晏的父亲在一次随云汐的父亲外出做生意的归途中,云汐之父为护结拜兄弟免遭山贼抢匪的毒手,挺胸替孔大哥挨了那致命的一剑之后,当场毙命。被义弟救下的孔浩天,最终也没有逃过劫难,抢匪乱刀砍向孔浩天,血肉横飞……
待他于次日清晨醒过来,从死人堆里浑身是血地爬向路过的行人时,把那路人吓得半死。
那过路的人们,一边掩埋着死者,一边咒骂着那些天杀的山贼抢匪。
好心的路人,虽然经过了千辛万苦,还是将孔浩天的遗言,带到了长安城中,转达给了当时二十岁的孔云晏和十四岁的王云汐,以及二人的母亲。
王夫人于次日被人发现吊死在云汐父亲的灵前。丢下了孤苦伶仃的云汐从此没有了父母的庇佑和关爱。
浩天的夫人虽是一界普普通通的弱女子,却是个申明大义的巾帼英雄。为了达成夫君留下的遗言,她忍住悲痛和哀伤,尽心尽力地将云汐抚养长大,协助儿子料理着王氏原有的生意。
在她的精心调教下,云晏成了王氏十分得力能干的管家。在云汐长到二十岁的那年,孔夫人将王氏的生意全盘交给了云汐,命云晏今生都要扶助好云汐。兄弟二人要力争把王氏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好;兄弟二人要做到今生不离不弃,以告慰父亲们的在天之灵。
在得到了他们两人郑重的承诺之后,孔夫人在心满意足的笑颜里,溘然与世长辞了。
云晏、云汐兄弟痛哭了几场之后,把孔夫人埋葬在了先几年走掉的三个人旁边。
从此,身为王氏管家的云晏,努力地支撑着王氏的一切,直到建成了“天下第一绣坊”。
身为坊主的云汐,这才逐渐开始学习打理生意,但却一切都是由云晏在操劳着。“天下第一绣坊”之所以有了今天的规模和成就,孔云晏功不可没啊。
往事已逝去那么多年,云汐每每想起,都会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原来,这世上的人,还有比他云汐还悲苦的。这就有了一种同命运的感受,拉住了他,向月寒迈进了一步。
云汐突然觉得,“天下第一绣坊”建得真是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云汐是被月寒深深吸引住了,甚至还使得他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完全忽略了,他竟忘了月寒也是云晏非常推崇和心仪的女子,这一点,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然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已经完全来不及改正什么了。就是他想改正,都没有机会了。或者,命运已经注定了云汐要吃定云晏的一生了吗?
十四
这天,月寒到家,秦二夫人极为殷情地迎出了大门,神色间有些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刻意的巴结之态。她时不时地盯着月寒上看下看的。
月寒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也不明白阿婶今天这是意欲何为呢。
待月寒进了屋,秦二夫人又是打洗脸水,又是端茶的。
月寒十分纳闷地看看婶,又看看已经好久没有再抽烟的、现在却又抽起了烟、低头不语、不看她的叔父。
疑惑写满了月寒的脸和眼。
“姑娘大喜了!”
秦二夫人终于再也忍不住地说出了这句话来。
“你别瞎叨叨!”
秦二爷停下了抽烟,一声断喝,几乎吓了月寒和夫人一跳,这一声,显然是有效阻止了夫人后面还要说的什么话了。
“什么大喜?出了什么事了?”
月寒一紧张,手里的茶碗就掉在了地上了,摔得粉碎。
“你别管!”
秦二夫人这是对当家的说的,语气中已有了即使他不准她说,她也会不顾一切地要说出来的味道呢。然后,转过脸来对着月寒说道:
“姑娘今早上前脚去了绣坊,后脚来了后街的陈妈妈,替徐府的公子来求亲的呢。姑娘这不是大喜了吗?”
边说边打量着月寒的表情,她那是拿准了月寒一定会愿意的,也不管当家的已经反对在前,才会这么没商没量地就说了出来,因为,在她的观念里,别说是徐府的公子看上了月寒,就是徐府家的家丁某某看上了月寒,她都也是十二万分高兴的呢,那也是月寒的福气哦,这以后,她和当家的就有依靠了。姑娘不会不愿意的!
“我不嫁!”
月寒扔下了秦二夫人刚拿给她的揩脸的帕子,抽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将房门“砰”地关上了,这一声很大的响,完全击碎了秦二夫人正在做着的美梦,令她顿时怔在了原地,脑袋里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反应呢,而且,还……
然后,任凭秦二爷和夫人,在门外如何地说尽了各种好话,恳求她不嫁就不嫁,要出来吃饭,别气坏了身子,等等。
可是,月寒都始终不答腔。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们在外面好生发愁,姑娘不愿意,可就这么静,让他们感觉不好,哪怕她哭呢?
这还是自从跟着叔和婶一起生活以来,长这么大的月寒她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呢。
万般无奈之下,秦二爷一直埋怨夫人不该乱说话,而秦二夫人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有些冒失了。她只是没料到月寒不仅不愿意,反应还如此激烈。
夫妇两人垂头丧气地胡乱吃了几口饭,又胡乱地洗了洗,就早早回房歇下了。
一宿无话,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到了半夜,月寒轻轻开了自己的房门出来,却在月光下,看见叔一个人在天井里,静静地抽着烟呢。
听见月寒的门响,秦二爷轻咳了一声,头也没回,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