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说时迟,那时快,我飞起马鞭便照这汉子脸上狠狠甩去:“滚远点!”又一甩鞭,已冲过他身前。“夫人!”数人惊恐地叫道,待上来拉住步影,“夫人!别走!不行,快回来!”
我手里紧紧地扭着缰绳。步影猛地朝旁边一纵,已躲过数人。几个守将措不及防,挥舞着手中弓箭,却没有人敢真的伤我。我放松了缰绳,然后用缰绳的末端狠狠地一抽马后臀,步影箭一样地朝宫外冲去。
“快去禀报大汗!”有人大喊道。
可是步影已经扬起一片灰尘冲出了天福宫。我回头一望,几名穿黑甲的士兵正翻身上马。还有数人正奔向宫中方向……我一抽马鞭,马儿已甩开大步,向着自由狂奔而去……
天福城三面都是城墙。我纵逃出宫墙,也决斗不过城门守将。只有宫外那条我曾日日洗衣的冰冷长河,才是唯一可能的出路。长河两边都是大片荒凉的丛林。如果不过河,沿着河边一直向东跑,应该是回纥的方向。而渡过河一直向南,最终应该能到达大周地界。上次我曾沿着长河边逃跑,最终还是被猎犬扑倒。但今天,我有步影!
“去罢!”我叫道,指引步影奔向了长河,决心渡过河去。
此时已是春末,山间冰雪融化,水流比冬日时大涨。虽不如忽伦河那般惊涛骇浪,却也是急流奔突,深浅难测,堆起万顷琉璃。河中还有旋涡阵阵,煞是凶险。
最可怕的是,我不识水性!但这也挡不住我要回到大周的决心!
抽出腰间长带,我把自己紧紧缚在马背上。马鞭用力咬在嘴里,双手抓住步影脖上鬃毛,喝令它:“好马儿,我们过河去。”
步影大步冲到河边,面对着阵阵急流,却突然左右摆晃马头,双足不肯前行!
这如何行!再犹豫片刻,追兵就到了!毫不迟疑,我毅然拔下头上尖簪,狠狠地向马臀戳去——
一声悲鸣,马身猛地一颤,向前一扑,已投进河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彻骨的寒冷,巨大的冲力。水流阵阵漫过我的头顶,恐惧而无助的感觉……马身突然变轻浮了,一脚一脚都踏不到地……像浑身埋进雪堆,鼻子口中全无法透气,一张嘴便涌进水来……
我尽力仰起脸,在浪与浪的间隙,猛烈地呼吸……胸口快要暴裂了……
猛然间一个巨大的旋浪,我与步影已卷了进去。它奋力向前,刚游动数步又被水流冲下……
“向前啊!”我声嘶力竭地大喊,又被浪流吞没……
待它终于爬上长河对岸时,我们全都筋疲力尽,几乎瘫软下来。好半天我才吃力地仰起头,浑身都湿透了,长发、长裙,全都湿湿地滴着水。绑在步影身上的长带已经湿透,费了很大劲才解开。虽已经春末,可是东丹寒凉的冷风还是叫我浑身颤抖……伏在马背上,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昏过去,再不能前进一步……
不知为何,我突然惊醒过来,感觉不对。抬起沉重的身体回望长河那边——湍急的浪流对岸,一骑黑马如闪电般越驰越近,扬起暴烈而愤怒的灰尘,弥漫在天地之间……
是绝影!来得如此之快!
不知为什么,眼中已盈满了泪。
迅疾转头,我拼命拉紧缰绳,振声一呼,步影已钻进了茫茫的丛林……
第四十八章失欢(中1)
跑进丛林,一条羊肠小道在浓密的森林中时隐时现,蜿蜓向前。我双手抱紧步影马头,躲避着丛林中扑面而来的随时要把我扫下马来的树枝。
风声鹤唳——得得而响的马蹄声……枯枝被踏断的碎裂声……林间鸟禽的啼鸣……风掠过枝叶的呜咽……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都叫我胆战心惊。跑了很远,我的心还兀自狂震。想到耶律楚应该不会为了追一个逃奴独自冒险过河,又不时回望身后并未见到追兵,撩乱的心才略略安定。
蜿蜒的小道上浓密的林木与地上湿滑的苔藓大大阻碍了步影前进的脚步。曲折盘旋的小道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也许是过河耗尽了步影的气力,它已经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身上沁出颗颗汗珠,步伐也逐渐慢了下来。
我浑身似结了一层薄冰,心情躁郁,极想加鞭催马叫它狂奔起来,但手中却迟疑着没有动。刚才用簪子扎过的马臀还鲜血淋漓。这马是我唯一的朋友,却被我所伤,我心里是极内疚的。何况在到达安全之地前,还有极远的路要走。如果迫使步影拼命奔跑,还没有脱离危险马儿就可能已经累倒了。
我只得强忍着心底的恐惧,让步影放慢脚步走了一程,直到它的步伐渐渐地又恢复了松弛。丛林渐渐向前伸展,进入了一片山谷。暮色渐染,我辨识着天空中已依稀闪现的星辰,选择了朝南的道路。远处峰峦起伏,黑沉而深邃的山脉像潜伏的巨兽。步影在平坦的大道上速度快得惊人,而在这丛林山脉间却着实有些施展不开。但我畏惧被人发现,不敢引它到大道上去。
天色更暗了,大片大片的黑雾从天空掷下,蔓延在周围,像一个封闭的套子,令人窒息,带来彻骨入心的寒冷……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我在这浓黑一片中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多远,甚至不知身在何处,何时才能得到自由……哗啦一声,惊得我一颤,原来是脚下几块碎石被步影踩裂,滚入了深深的谷底……
在深重的黑色中我终于跑出了山谷。没有了树林的遮蔽,大地洒下月夜的光华,明亮起来。夜风掠过荒凉而辽阔的原野,把又高又密的野草吹得翻颠起伏,如怒号的海面汹涌奔腾,阵阵涛声。步影千里马的优势在这里终于可以施展……
“真真——”是谁在呼唤我么?回头望去,无边旷野中却只有野草丛中风的哀鸣。耶律楚的身影突然闪现在我的眼前,心头竟有些隐隐作痛:真真,可惜这并不是我的真名……我果断地甩了甩长发,丢开了眼前的影象,抖起缰绳,步影一声嘶鸣,冲向了广阔的原野……
“真真——”这喊声如此焦躁且痛彻心扉……我惊觉地回头望去,黯惨的天地间忽一抹异色闪过,刹时如火焰般耀中我双眼。如利剑穿透胸膛,一匹黑马正冲出密林,从斜后方向我飞奔而来。马背上的白色身影越来越近。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我目瞪口呆,忘了该作何反应。
不过瞬间,我已回过神来,双腿立即紧夹马腹,步影甩开四蹄大跨了两步,随后箭一般朝前冲去。步影,不要怕,这里已是原野!你的速度绝不会输给任何契丹快马!你肯定能放开四条长腿,把追来的马匹甩在身后!
但是身后的追兵似乎也知道步影惊人的速度。他此刻显然正在拼命催马狂奔,想率先横切过来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