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个士兵在拼建一个木平台,这个平台的式样安龙儿在鼎湖山上见过,平台的八个角有八支木桩,安龙儿知道这木桩上将会绑着八个幼童,一会安清源就会踏着罡步把他们按顺序刺死放血,灌入死穴中进行斩龙。一旁放着一排穿着棉衣正在熟睡的小孩,想必要杀的就是他们,现在用了迷药迷倒之后送上山使用。
安龙儿和顾思文蹲在暗处,紧张地搜寻着安清源的身影,可是一直没有找到。直到平台拼好,天色微微发白,才看到从对面山上的小路走下来两匹马,马上分别是高大秀逸穿着华贵皮裘的国师安清源,和短小精悍的御用风水师金立德。
金立德是典型的广东人相貌,也有典型的广东人性情,几年前安龙儿和他多次交手,都被他明打暗放地保了性命,安龙儿很清楚这是一个混日子混饭吃的官,如果一会下手刺杀安清源,他不会真的出手阻击。
两人慢慢走近斩龙平台,金立德走到平台上看了看说:“什么时候动手?”
金立德和安清源都没有注意一件事,在下陷的窝地讲话,话音会均匀地传到四壁,而清晨时分刚好风势减弱,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传到安龙儿耳中却是清清楚楚。
安清源下马走到平台中间,一边检查布满平台地面的血槽一边说:“等一下吧,先不急着动手,今天是吉日,先看看天意如何。”
金立德一脸无奈地说:“国师,八条人命啊,能不杀就不杀吧。”
安清源轻轻地冷笑了一下说:“真是矛盾……唉,大内已经有五教大喇嘛带队结界护法,可是皇上仍是危危可及,今天是大吉之日,却是皇上八字中最危险的日子。”
金立德也说:“我看这次难过,刚才山顶上都看到了,大吉的日子却看到紫微帝星晦暗无光,四周贼星大亮,真不知大清怎么玩下去。”
“这里说说就算了,下山可不要乱说话。”安清源及时提醒金立德,然后又说:“如果皇上好起来了,这龙还是要斩。道光爷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就是国运不济把他逼得无路可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们做臣子的帮他一把,把下面的事做好,前面的路扫清了,他金口一开才有地方着力。”
“那要是……”金立德含糊地问,意思就是万一皇上死了怎么办。
安清源说:“国家大丧的时候不宜再增事端,龙脉一斩山崩地裂百里受灾,这里是天斩之地,一旦动手就会把南昆山从界水处分成四座山,斩的是龙脉断的是龙气,可死的是人命。再说……”
“什么?”金立德等了许久没等到下文,只看到安清源抬头望天,然后慢慢走下平台,走向安龙儿和顾思文藏身的方向,这里远离了正在做工的士兵,却可以让安龙儿更清淅地听到他的话。
顾思文慢慢提起缨枪,向安龙儿使了个眼色,安龙儿伸手按住他。
安清源缓缓地说:“新帝能不能象道光爷那样忧国忧民?穆相是不是还可以在新朝里站稳?……老德,你知道,同做一件事,有时候是功劳,有时候就是罪过,广东斩龙本来就是一着险棋,要是没有穆相的支撑,国师府可不好办事啊,搞得不好……”
“对对对,先看看。”金立德心领神会连忙附和。
安龙儿和顾思文听到这里都明白了,原来安清源今天并不一定要杀人斩龙,他是在等着一场朝廷巨变,正准备见风使舵。
安清源和金立德走走谈谈,一直不离斩龙平台。他们安排几十个士兵扎营休息,自己在山间生火取山泉煮茶,显得悠哉游哉。
(一七一)反歼
安龙儿和顾思文听到对方的对话,都产生了一种好奇,过了今天会有什么变化呢?过了今天,安清源就不会斩龙了吗?现在不是冲出去下手的最好时机,他们还要潜伏在竹林中和安清源一起等待。
他们和金立德一样,都只知道安清源的说出来的想法,可是安清源更深一层的想法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在三年前失手打开了芙蓉嶂的龙窍,在五蛇下洋穴下的湖底显出暗穴潜龙吞金,让绿娇娇在天子龙穴葬下了洪秀全的父亲,可以说这个天子龙穴是因他而起,他得到《斩龙诀》后理应首先破洪秀全的祖坟,收拾自己闯出来的大祸,可是三年被贬为平民让他尝尽了苦头,经历千辛万苦回到国师的位置后,他对官场求存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现在的安清源明白,事是做给皇上看的,无论一个官再尽心尽力为大清卖命,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可怜你;可是如果能把皇上最头痛的事摆平,这就是升官的捷径。只要没有人看出芙蓉嶂天子龙穴是他闯下的祸,这个穴可能就是他再向上晋升的筹码,如果在洪秀全有点小打小闹之后他再出手斩断洪家龙脉,那么他就是为大清力挽狂澜的功臣。
道光帝有一堆儿子,可是只有两个十五六岁皇子适龄接皇位,其他的都不过是三五七岁的小毛孩。接皇位的十几岁小孩哪里能治理国家,皇权实际上会落在两个皇子的母党和老师手上;当道光帝驾崩时,两党是否会为争位而仇杀?由谁得到皇位?都是安清源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国师府一直受到权倾朝野的穆璋阿中堂暗中支持,如果因为皇位之争使穆相下台,实际上就是对国师府的解体,在这种权力交替的当口出手斩龙或是做任何实事都是浪费精力;再说洪秀全近几年在广东销声匿迹,这样的结局就是安公《龙诀》风水的威力吗?安清源同样带着风水师独有的无比好奇期待谋反的发生,他对洪秀全的期待不低于绿娇娇。手握《斩龙诀》和斩龙是两回事,就算是为了天下太平而斩龙,做事也该看时机,有节奏,这个时候他更不会出手斩杀洪家龙脉。
这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他正不动声色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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