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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愁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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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姜开齐二年的早春,一驾马车静悄悄的驶出锦安城。尽枫河水仍是静丽如画,不动声色的蜿蜒而出。
车厢里躺着一个素衣少女,眼睛紧紧的闭着,颊上犹有泪痕。经过一处坑洼,马车颠簸了一下,少女被惊醒了,缓缓睁开眼睛,一时间还有些懵懂,茫然的看着陌生的车厢,过了片刻猛地坐起来,一把拉开车厢的帘子,看见赶车老者的背影,呀的一声惊呼,随即顿足道:“爹,你使计把我迷昏了。”老者头也不回,淡淡的说:“自小到大,你对你爹使过不下五百次诡计,我不过小施惩戒罢了。上次你偷我的宝物,将我用锁筋散困住,已经是大逆不道的罪过了。”
迟迟脸一红,不服气的撅起嘴,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怔在那里,半晌拉开窗口的软帘回望过去,那座高塔还可以看见,然而终究是渐渐的远了,道旁的树木在马蹄声中不断后退,遮住视线,最后,连那伸入云端的塔尖也愈来愈微小,只剩下一片青湛的天空,几片浮云。迟迟呆呆的看着,最终露出一丝笑容,有凄伤有不舍也有绝决。
“爹,你说这尽枫河会流向何处呢?”迟迟抱着膝盖看着天空问。“流入地下不见了。”骆何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捋了捋胡子道。“就这样,流到地下,凭空的消失了?”迟迟睁大了眼睛。骆何微微一笑:“世间的水不管怎样流,都会流到大海里,岂会凭空消失?你看不见了,不等于它没有在流淌。”
“那么,不管我们如何费尽心机,将来也不过殊途同归,是么?”
“江水荡荡而流,溪水咽咽而淌,气象迥异,声势大别,又怎可一概而论?”
迟迟默然。
骆何又道:“再譬如,这尽枫河水,与深宫里沾了脂粉的污水,清浊立现,怎可同日而语?”
迟迟低头不语。
过了许久,迟迟问道:“爹,我们这是向哪里去?”
“南边。如今南边乱得很,正好让你我藏身。”
“彩儿呢?奶娘呢?我们的家呢?这就不要了?”
骆何叹了口气:“我已经连夜将他们遣散了。家里的东西我也安置妥当了。”
迟迟心头一动:“安置妥当是什么意思?”骆何情知瞒不过她,只得说:“我一把火烧了。”
迟迟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骆何知她不舍,回头温和的看她一眼:“傻孩子,哭什么哭?有聚便有散,有得便有失,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东西会永远陪着你。”
迟迟只是摇头,哽咽着说:“爹,你一生心血经营起骆府,就这么,一把火烧了?”
骆何哈哈一笑:“迟迟,爹爹一生,再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cN)的了。再说,你放心,将来你的嫁妆还在,爹不会这点都考虑不到的。”
迟迟只得擦了眼泪:“后面有没有人追来?”
骆何笑眯眯的说:“我出来的时候,使了□术,隐踪术,谁能追得上来?”
“□术,隐踪术。”迟迟喃喃的重复,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在心里暗道:“但愿我估错了。可以瞒过世间所有人,难道可以瞒得过观影琉璃珠?”
父女两行了一日,终于出了鲁州,到得臻州境内一座小城伏采,寻了间客栈住下。半夜时分,迟迟被惊醒,忙披衣而起,探出头去,看见一队官兵正井然有序的进入后院,人人静默肃穆,只有轻微的马蹄声和车轱辘之声。迟迟想也不想,冲入骆何房内:“爹,快醒醒。”却见床铺整齐,哪里还有骆何的人影?床上只有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这几个大字:“我去去就回。”正是骆何手迹。
迟迟顿足:“爹你这个时候还搞什么鬼?”无奈之下只得抽出冷虹剑,贴在窗边的墙上,聚精会神的观察外面动静。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在院中停住。车后一人骑马上来,跳下马掀开帘子,车上下来一个紫衣少年,纵使月光黯淡,隔得又远,迟迟也能瞧见这轻袍缓带的少年丰神如玉温文尔雅,只是眉头紧锁,似有什么极烦恼的事情。迟迟松了一口气:“这人身着紫袍,官拜三品以上,却不像是来捉我的。这般人物也有愁烦,老天爷也当真公平。”然而再一思忖,终觉不妥:“为何这人一来我爹爹便失踪了?”于是拿定主意,悄悄的潜了出去。
那少年自是在客栈天字一号房住下。迟迟自屋檐上倒垂下来,听见他正吩咐道:“明日一早便启程,务必在明日晚上之前回去。”
另一人却道:“公子莫急。从伏采到锦安,至少要行一日。深更半夜的,总不成立刻就进宫。”迟迟听到进宫两字,心中一动。
少年微怒:“我之所以不愿意在官衙住下,就是怕那些繁文缛节耽搁了行程。你又来跟我说这个。那我们四更便赶路罢了。”
另外一人陪笑道:“公子一路舟车劳顿,进了宫见了娘娘,提不起精神来,反倒叫她担心。”
少年默然半晌,突然叹了口气:“娘娘就是吃亏在这个心思细上。”
另一人此刻不便多话,只咳嗽了一声。
少年略有些困惑的继续道:“她九死一生拣回条命来,反而更加看不开,心心念念的只挂住那人,倒把自己愁出病来。我不明白她究竟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