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过身,缓缓坐起来,关节发出一阵分明的噼啪声。冷月下,一青年腋下夹着几本书,无法看清他的模样,却能猜测出他脸上正一副关切的神情。
“他认识我?应该是那想自杀的青年。”我心想着,打量着这人,这里的人很奇怪,一身我从未见过的装扮,没有傲然的博冠,没有飘然的长衫。我张开嘴,艰难地发出了音:“我、想、独、自、呆、会。”从喉咙滚出的声音,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完全不像从前的浑厚,有几分稚嫩。
“我这是怎么呢?难道是借尸还魂?”那青年不管兀自发愣的我,一把拖起我说:“走吧,图书馆都关门了,我们回寝室。”
“寝室?我这是在何地啊?晕啊!”我艰难地爬起,感到全身酸痛。
对眼前的这副躯体,很不习惯,总感觉笨拙万分。我无法准确调控脸部的肌肉,只好默默地随着那青年身后走着。脚踩到那道上,感觉很坚硬。我打量四周,茫然极了,我觉得浑身不对劲,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我突然感到很害怕,仿佛周围黑暗中都是噬人的野兽,身子不由地微微颤抖起来。失去功力的我,难道连勇气也丧失了吗?
“怎么了浩天,冷吗?”
我摇了摇头。
“我也许在做梦!”我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疼!
天!曾经于千军万马中指挥若定的我,曾经于绝顶高手挑战面前笑谈如常的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里,也忍不住地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心神慌乱。
夜已经很深,路上已没有几个行人,路灯高挂,发出的是夺目的光芒,我随着那青年茫然地向前方走去,就在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下一下有力地敲钟声“嗡……嗡……嗡……嗡……”悠远而深沉。最后一下刚刚敲完,立时响起人们的一片欢闹声,仿佛早就等待好了的,此起彼伏,紧接着一阵阵“嘶嘶”声,一个个烟花如蛇行般窜到了半空,刹那间五光十色,照亮半个夜空。
“新年到来了!”那青年抬头喃喃道。
“新、年?除、夕、之、夜?”
又走了一会儿,那青年轻轻问道:“你没事吧?”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青年有些犹豫,看神色仿佛是隐忍了很久,终还是下了决心道:“本来我不想问的,但作为哥们,浩天,我还是想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一个人一生难免是要受一些挫折,特别是这感情问题。”
那青年是在安慰我吗?
我?
接着语速有些快,不是很懂,但听到最后,看那青年的表情,我心里猜到六分,想是那唤做黎浩天的青年因为一位姑娘才跳楼。是什么样的姑娘让他如此神魂颠倒,以至最后会舍弃生命?想及此,我心不自觉地涌上一阵酸楚,很奇怪的感觉。
我说道:“过去的、浩天、已然死了。”
声音有些冷,有些硬,我想回到过去说话的镇定,可我的努力只能更增添我语气的怪异。
“这就好!”那青年仿佛也在想心事,并没听出异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是的,过去的黎浩天确实是已经死了,现在换作了我。这个酷似我的浩天,他的离去我来顶替,啊!命运总是透着的凡人不可揣测的意味。
等待着我的将会是什么?我一无不知。当一个人对未来全然不知的时候,任他过去是多么显赫,多么强大,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有一种无助感,而此时,我正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跟着那青年进了一幢楼,穿过昏暗的过道,来到一扇门前,是铁门。那青年打开门,房内热气顿时扑面而来,和外面冰冷的世界截然不同,我想:这该是那黎浩天的家吧。
房内有六张床,看来应该有六个人同住。床上,桌子上都很凌乱放着一些纸质的书籍,很薄,也很精致,我闻到一种熟悉的气息,是学堂的气息。我猜:这是一家学堂。
桌椅样式显得简单,面板我看不出是什么木料,涂了一层能照出人影的漆,其它家具陈设没有任何雕花装饰,我抬头,正前方白色的墙壁上嵌着一黑色盒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我少年时在濂溪书院求学三年,命运像车轮,也许又把我带回了起点。进到这温暖的房间,我心稍安定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我好像是一个刚刚情场失意的人,那么我即使有一些怪异的举止,大致也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失恋?竟然发生在我身上!命运看来是要让我尝遍人生百味,我心里泛起了一丝好奇。
我坐在床头,四处摸摸,在明亮如昼的灯光下,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宿舍其他的人还未回来,那青年告诉我新年到了,大家都去狂欢了。我嘴动了动,青年以为我有什么不解道:“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欢热闹。我就在你之后面也去图书馆看书了。看到后来,见不到你,我就出来,一出来就发现你趴在草坪上。”
我听着,依旧沉默。
“来,浩天,我们喝点二窝头!”那青年忽然拿出一瓶酒放在桌上。
我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透明的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