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颤栗了一下。“您也被我的英雄气概折服了?”心里冷笑并失落着——什么TM的英雄气概,不爽快!
仁丹胡子哈哈大笑。“你太让人吃惊了,柳小姐,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他转而狠狠地拍了池春树一下,“你的眼光十分好啊!”
池春树似乎满头黑线,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恢复了平静,露出轻蔑的笑容,正在微笑的小老头又对我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
当百合子像小鸽子一样飞进来,气氛立即变得轻松无比。她挂着灿烂的笑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奔到池春树面前,用日语叽叽喳喳一通猛说,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她一停下嘴巴,便兴奋地拉
起他的手往外走;可刚迈出一步又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鬼鬼祟祟地朝龙须川进说了一串日语。
龙须川进的脸上露出愠色。
池春树看了我一眼,温柔地一笑,随即乖乖地跟着那个丫头片子出去。
这个小母鸡在搞什么名堂?可恶,这会儿又不说中文了,欺负我听不懂吗?
但看着池春树那么讨她喜欢的样子,我突然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淡定,我对自己说,她是故意的,我不能再被一个小母鸡搅得情绪失控,像只醋坛子。
“对不起,我这个侄女被她母亲宠坏了,不懂规矩。柳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仁丹胡子完全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
“小孩子嘛,没关系的。”我倚老卖老。
“请允许我走开一会儿。”龙须川进微微一鞠躬,疾步走出去。
有我存在的地方令他如此窘迫吗?有那么一瞬间,我同情地看着他的背影,发现日本人的确很要面子。
屋里又只剩下我和仁丹胡子。
仁丹胡子走到一扇遮着窗帘的窗户旁,将窗帘拉到一边,推开木格窗,后院的景色立即挤满窗框。
一株尚年轻的樱花绽放了,美得绚烂,美得恣意。那个小丫头片子正指挥池春树折下枝头的樱花。树下一个小竹篮内已经放了几枝。
人入画框,人亦如画。好和谐的一幅画卷啊。
“柳小姐,是不是很美?”仁丹胡子莞尔一笑。
“是美,但是也很虚幻。越是美好的东西越容易破碎,虚幻就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我走近窗口,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这个小老头简直把汉口当自己家乡了,就差造一座富士山在院里。我鄙夷地嗤了一声,再仔细看向窗外的风景,大打折扣。
龙须川进也出现在画框内,粗鲁地将百合子拖到一边训斥着什么,可惜我一句也听不懂。但是看那个小丫头片子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留下来吃饭吧。柳小姐,让你品尝一顿真正的日本风味餐。”
“我一个支那女人,怎敢跟您老人家平起平坐?”我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池春树伸着长臂将樱花摘下来。
“一个英雄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仁丹胡子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龙须川进。“我坚持。”
“实在不敢当,我是晚辈嗳。”
“那么,长辈的邀请,柳小姐更不应该拒绝啦。”
“嗯哼。”我模棱两可地应道,突然有了不吃白不吃的无赖想法。
“可惜啊,我的小外甥川步和内弟,也就是川进的父亲都战死在中国,否则我这里会更热闹。刚才那把军刀就是他们的精神所在。作为帝国的军人,慷慨赴死是一种荣耀,但从个人情感来说,我不希望他们死。我希望他们能活着看到帝国获得完胜的那一天。”
“那只会更加失望!”已经无惧生死的我只图嘴上痛快,认为口伐是一种看不见硝烟的战争,看似无聊但更能愉悦身心。
仁丹胡子疑惑地嗯了一声。
“那一天是永远也不会到来的,不过是绝望之际多几双眼睛陪着您一起恸哭罢了。”我挑衅的同时知道这句话说出来的后果。刚才他没杀我,不代表放弃了杀我的念头。
我渴望死亡,当我看到外面那如画的风景,那些日本人如此惬意地生活在我的土地上,我只想一死了之,省得污染眼睛。
我渴望与我爱的那个人相聚在另一个世界,那么,摧毁自己是唯一的捷径。
“你的灵魂渴望死亡,我看出来了。”
“我没有灵魂。”我漠然地看着他,“早就丢了。”
仁丹胡子眯起一对小眼睛看着我,“我不会杀你,永远不会杀你。我会征服你,直到征服你的灵魂,支那女人!”他自信地微笑,眸中一道犀利的光芒一闪而过。“首先,从征服你的肉体开始。”说完,又看向外面。
我冷笑一声——就当他放屁,而且是很臭很臭的那种。
院子里的人都已离开,只剩下一树樱花绝美地绽放,缤纷的花瓣随风起舞。
“快了,快了。”我诅咒道。
“什么快了?”仁丹胡子问道,也在欣赏那一树的绮丽。
“樱花啊。”我散漫地告诉他,“当它开到最绚丽的时候,也是走向衰败的开始。听说樱花花期极短,不知能否坚持到月底。这么美丽却这么短命,真可惜啊。也许它幻想能开满一个世纪之久呢,就像你们帝国的什么‘武运长生’还是长盛?或是‘乌云长生’?”我看了看天空,“想一直有乌云还真困难,太阳不答应啊,风也不答应啊,它只能灰溜溜地逃了。”
仁丹胡子的脸随着我的话语变化着。等我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