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妈每天忙忙碌碌、手脚麻利地打扫房间,好像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但只要我迈开步子、距离她远了些,她一定在最快的时间内拦截住我并问:“去哪里?”动作比年轻人还敏捷。
“如厕!”这是我用的最多的理由,因为可以将她暂时阻隔在视线外。
“好。”她很好说话,总是面无表情地让开道,然后像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直到我将门关在她脸前。
我终于忍不住,当再一次被她拦截住问我去哪儿时,我哀求她:“田大妈!您累不累啊。我又没翅膀,飞不了的。您能不能给我一点空间呢,保持十米距离可以吗?就十米啊。”
老妈子茶色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我:“好。”还是这么干脆,让我怀疑她跟尔忠国是不是有血缘关系,都是这么冷,都是如此的节约口水。
她还真说到做到,果然跟我保持十米距离。估计拿皮尺丈量误差不会超过三十公分。
这天晚上九点多些,她向我提出一个令人惊讶的、也难以回答的问题:“民国二十三年到现在你去过哪些地方,都做了些什么?”完全是刑讯的口气。
“尔忠国让你问的?”我反感地看着她。一个老妈子管这么多闲事正常吗?似乎连尔忠国本人都不再怀疑我跟共。党有染,她一个下人为何这么问?
“你最好老实回答我。关于你的事情我早有耳闻。”她平静地说道,目光依旧空洞,像安了一副假眼珠。
我忽然意识到她不是普通人,极可能也是尔忠国那个组织里的人。
“田大妈,既然你早有耳闻,应该很清楚我只是个可怜的小女人,什么本事也没有,连大门都迈不出去啊。”
“若让你迈出去,恐怕这里的人早就没命了。”她冷笑一声。“说吧,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痛苦。”
“是尔忠国让你这么做的?”我问她,但心里已在否定。他不会杀我!
“你只需回答我的话,轮不到你发问。”声音更加冷。
她好大的口气。我不由盯牢她的眼睛。这女人的眼睛怎么长的,任何时候看不出任何情绪,就那么空洞地看着你,完全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泥塑。
“国外念书。”我搪塞道。
“哪一国?”
“英国。”
“哪个学校?”她紧接着问,不带停顿。
“家里蹲大学。”幸亏我早就编好了说辞,否则还真答不上来。
这会儿仗还打不过来呢,她有本事查验真伪吗?问了也白问。
“学什么专业?”
“英国文学。”这个答案最好说不过。
“你跟日本人怎么认识的?”她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
我一愣,她怀疑我什么?
“同学呗,国外留学生很多,哪一国的都有,有个日本同学不是很正常吗?”
“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哪个日本人?你怎么知道我问的就是你的同学?你好像早就编好这些谎言,但你无形中露了馅。”老妈子又是冷笑一声。
“哎哟,我只认识一个日本人哪,而且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这么问,我当然只能这么答啦。不信你去问尔忠国,他也知道这事。”
“哼哼!他很聪明,知道钳制住你,日本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的地位身份不简单。那个日本人很在乎你,投鼠忌器,这里才能这么平静。”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对她的妄断表示吃惊。这些特工也太敏感了吧,好像我是个多了不起的大人物一般。
“但是,你可不是省布料的货色。”她又说道,“早些时候,小娴就跟我说起过你,可惜她到死也没能完成最后的心愿。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就像我自己的闺女,聪明,大方,学什么会什么。她也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学生,可惜……”老妈子说到这里,空洞的眼里有些东西在融化。
“你想替她报仇。”我心中一凛。这个老特务是佟鹭娴的老师!
“你也不傻。”老妈子冷笑。
“尔忠国知道你的身份吗?”我感觉她藏得挺深,他未必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果然,老妈子摇摇头:“你的面子很大,能让我出面处理的人没几个,你是其中一个。”
“你想怎样?”
“下去陪小娴。她为国捐躯,可你却依旧活得人模人样,这不公平。”
“可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我惊道,“你可以拷打我,我没骗你,如果我骗你,你就是小乌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