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看过没穿衣服的他,但是太害羞,目光不敢落定,瞬间滑开。
现在,坚定地看个够!
他正利索地将便装往身上套。
是不是我的目光太过火辣?他突然转过身来看向我这里。
惊慌中,我连忙捂住眼睛。
半秒后即后悔——不是等于明白地告诉他我刚才一直在偷看你呢。
他为什么突然转身?吓死我了!而且,太可恶了!同时——好羞啊。
一个妖精不可以这么青涩的,该直盯盯地看,就算他回头、发现我在看他也不该回避。哪怕他转过身让我看到了那里也不该回避,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看!
呜——失败!
等我冷静下来、拿开捂住眼睛的手时,他已经穿戴齐整,精神焕发地站在那里了。然而,他嘴角弯成的弧度告诉我有多么鄙视我的偷窥行为。
“一个小时之后去火车站!”他干练地说道,“你自己去用早餐,我要买只行李箱回来,省得路上被人怀疑。”
我麻木地吃完早餐,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只要一想起又得回那个牢笼,一切又将复归原位,心里顷刻蒙上一层散不开的云翳。
倚在饭店门口的廊柱上,我呆呆地看着大街上面带喜气的人们打我眼前经过。
外面的世界无比广阔,似乎一步跨出去就能永远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长沙的空气与汉口是不同的,连天空和云朵也是不同的,充满自由的气息。
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我,却跨不出这最简单的一步。
此时的我一定像个痴呆的女人或是摆错了位置的立体模特吧——很多目光朝我站着的地方扫来。有的人驻足细细打量我一番,嘀咕着我听不懂的方言离开。有的人走了很远还扭过脖子回望。有个男人甚至忘了看路,不小心撞到电线杆上,尴尬地捡起礼帽落荒而逃。
眼前这个世界虽然并不可爱,但至少是自由的,可惜不属于我。
我是一只被人折断羽翼的傻鸟——一个倒霉透顶的窝囊废。
刚要转身回客房,一个身影从黄包车上急匆匆地跳下,站到我面前。
他过分惊诧的眼神让我感觉他认识我。但他对我而言则完全是陌生人。
此人约四十岁上下,清瘦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夹着雨具,一看便是读书人。
我没打算把他归入前面那一类人——他的目光正直坦荡且充满智慧。我估计他是个教书匠。
我站直身体,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请问……你……”他的口音带着浓重的湖南腔。
然而,没等他说出意思,视线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尔忠国拎着箱子挡在我跟那个人之间。
“走!”尔忠国攥住我胳膊便往饭店内拽。
“对不起,请等一下!”身后那个男子叫道。尔忠国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弄错了,她不是堂子姑娘!”大踏步地拽着我只管离开。
我差点没气晕过去,这混蛋怎么说话呢?堂子姑娘?
尔忠国野蛮地将我拖进电梯,进了房们随即朝里一推。我差点摔倒在地。
“吃完饭就该进房间好好呆着,站在饭店门口一动不动,像个妓。女一样等男人过来搭讪吗?”
“我……”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只有猥琐的人才往那里想,我不过是发呆罢了。”
“发呆?你倒真会选地方发呆,我看你是想试试有多少男人会因你发呆吧。”
混账胡话!
我冲他扬起了拳头,真想把他那张好看的脸砸烂。
“临走还给我惹事!”他气哼哼地丢下手提箱,转身到床前将堆放在上面的东西一并归置进箱内。
箱子是葛藤编的,看上去很精致,不过不像是新货,把手和箱盖上的颜色乌亮,发出红彤彤的色泽。
“把你的随身物品丢进去!”他命令道,“我替你买了雪花膏和簪子,雪花膏抠出一小半出来随便抹身上还是脸上。待会儿我要给你化妆。”
我脑子转了几个弯才想明白他对我这么“体贴”,原来是为了掩护他的身份,万一路上被查到,这些日常随身物品使得我俩更像普通老百姓。
“我不要化妆,你知道我从不化妆,这些东西可能会让我皮肤过敏。”我拒绝了他——他拿出的那些化妆品让我感觉更像用来毁容的。
“必须化妆!”他的口气不容置否,“回到武汉后先确认我没有暴露才可以回家,你也一样。不化妆?哼哼,保不定再给我惹什么麻烦!”
这话算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无论我如何反对,他一定要在我脸上捯饬一番。
十五分钟后,我面目全非了:脸黑了不算,还“长”了些显眼的痘粒,眉毛一团糟,牙齿更是黄黑一片。
尔忠国满意地点点头。我怀疑他是可耻的报复,故意把我弄成这副模样。
他自己也化了妆,变成一个蓄须的黑脸汉子。另外,他还买了几套当地人穿的时令衣服嘱咐我换上其中一套。
衣服比较肥大,明显不合身。他冷漠地叫我凑合着穿。
一番打理过后,我俩倒是挺有夫妻相——一对丑八怪。
最后,尔忠国又逼着我说了一遍路上万一遇到情况的应对词,这才领我出了房间。
没有人前来饭店为我们送别,一切悄悄进行。
离开饭店,却看到刚才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还守候在饭店门口未曾离去。经过他身边时,他只扫了我一眼便挪开视线,没认出我来。
去往火车站的路上,尔忠国终于憋不住说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