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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鄙视我,拿我当人尽可夫的贱人辛凤娇。今日,终于被他捉个正着,百分百的贱人做出百分百的贱举,从此有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污点!
无地自容的我颤抖着手穿好衣服,毫不犹疑地向桌角撞去。
死亡,也许不足以洗刷耻辱,但可以逃避耻辱带来的真实感受。
金星四射之后,万籁俱静……
报应
第一眼看到的是个年轻的小兵,有着一张似曾相识的稚气脸孔。
“嫂子醒了!”那张脸惊喜地说道,一跃而起向外面跑去,大叫着:“尔大哥!尔大哥!嫂子醒了!”
我认出这个小兵来,正是孙副官手下那帮士兵中的一个,来医院的第一天也是他守在我的帐篷外站岗。这孩子不是上前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他也负伤了?但看他活蹦乱跳跑动的样子完全不像个伤员。
一分钟后,我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老天依旧不收留我,让渴望毁灭的我再度苟延残喘在这黑暗的世道里。
我摸了摸额头,那里包着厚厚的纱布,手触碰到的地方硬邦邦的,很疼。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我早已与各种各样的痛结下不解之缘。
痛,无论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触得着的,触不着的,已成为常态。
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进来,是尔忠国。
我急忙闭上眼,头侧向另一边。
“凤娇?”他叫的是那个女人的名字,不是我。
老天爷从来没站在我这边,为什么就是不让我死、还要面对他?更要命的是还不得不顶着另一个女人的身份面对他。
“凤娇……”他握住我的手,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他除了叫名字,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我没敢看他,也不想看他。羞耻心让我害怕接触任何人的目光。
“睁开眼睛,凤娇,我知道你醒了。”
白痴的家伙,为什么还叫我凤娇?我不是!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
他只知道我醒了,却不知道我并不想醒过来,连死也不可以吗?一次又一次,我从他那里得到的除了打击还是打击。尽管我仍然是我,可我已经被毁灭了,随着那一声碰撞死翘翘。
“凤娇,这次会战我们赢了!鬼子没能攻下长沙,目前已经全线撤退!太棒了!”突然似倒豆子,他的话哗啦啦地从口中吐出。
我很想大声呐喊,用尽所有力气告诉他我不是辛凤娇。可除了哭泣,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听上去他很高兴,丝毫不顾及我有多难受。
我真想再撞一次,直至撞死自己,但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使劲闭着眼睛,不想再睁开。
“我们可以回家了。”他说,手微微发颤。
我们?回家?我没有家!我的家在二十一世纪啊。
“我不是辛凤娇,不要跟你回去。我想回自己家,呜呜呜……”再也顾不得形象有多糟糕,我眼泪鼻涕一齐落下。
已经颜面扫地的人还在乎什么形象?
尔忠国绕过床尾,站到我面前,没等我再次转过身去,他摁住了我。
“看着我,辛凤娇!”他上来晃动我的肩膀。
我没听从他的安排。
“你打算一直闭着眼睛吗?你以为抛弃辛凤娇这个名字,就跟我划清界限了?看着我!”他使劲摇晃着我的身体,晃得我头痛欲裂。
我猛然睁开眼睛朝他大叫:“白痴!我不是辛凤娇,我有人证!”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畜生乔泰。想起他,心中刹时升起无数问号。我被囚在帐篷内时,尔忠国是如何进得来的?外面的人为何没追进来拦截他?我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地留在这里?
“谁?”尔忠国问道,“乔泰那个混账东西么?”
我点点头,随即问道:“他死了?”
“没有,不过比死也好不了多少。”他冷笑道。“杀死他不但会弄脏我的手,也太便宜了他!”
“带我去见他!”我从床上爬起来,使劲拿袖子揩去鼻涕。
尔忠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见他?”怒气陡然升起在一秒钟前尚算温和的脸上。
“是,我必须见到他。因为现在只有他可以证明我不是辛凤娇。”我越来越憎恶辛凤娇这个坏女人,发誓无论如何要跟她撇清关系——多少得挽回点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