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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张起来,莫非家里进贼了?
刚想着该不该告诉尔忠国,房门外却传来“啪!啪啪啪!”一慢、三快的叩门声,声音十分轻。
尔忠国顿时警觉,立即关了灯。
转眼,他的身影已经闪至门后。
敲门声又起,一声慢,三声快。
尔忠国随手拿起门后的一根木棍,另一只手快速拉开房门。
闪进来一个黑影,喑哑着声音低声唤道:“忠国?”
奔赴前线
我认出那声音,非佟鹭娴莫属。她怎么摸到人家家里来了?
我抬手看了一眼手镯上的时间,接近凌晨二点。
尔忠国立即掩上门。
“出事了。”她更加压低声音,近乎耳语。
两个人影贴在一起,不明情况的人若单单从姿势看还以为两人在打啵啵。“二组集体叛变,电台被日伪特工收缴。我刚得到的一份绝密战事情报没法送出去,情况紧急目前只能寄希望于你。”
“请指示。”尔忠国一点不含糊,立即进入状态。
“日军集结于湖北通城的第33师团,三日前已向鄂南发起攻势。其一部分兵力用来佯攻,实则避开我军沿新墙河、汨罗江设置的两道防线,意图在平江地区与湘北日军主力夹击我军防线上的第15集团军,再借机助攻长沙,消灭我第九战区主力部队。这股日军若是与湘北日军会合,后果不堪设想。我深夜来此便是交给你这份日军33师团作战任务区分表和进攻线路图。你原来所在师团现已编入第20军,隶属第27集团军。第27集团军正是负责鄂南防线的主力。我表弟孙肴方,与你曾会过几次面,现为第七十九军第82师师长副官,不出意外的话,该师应该在南江桥至麦市间抵抗南犯日军。你务必找到他,将作战计划转交到杨森手中。此人不仅是二十七集团军总司令,还是第九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二十军军长,交到他手上方算稳妥。忠国,这份情报可是关系到第九战区主力部队的生死存亡啊,但愿不算迟。”
我听到尔忠国倒吸一口气。“目前战事已起,几时能赶到鄂南姑且不说,这份情报来源是否可靠?我们也曾传过日军谍报机关精心设计的假情报,我担心……”
“绝对可靠!”佟鹭娴回答得极为肯定。“此人潜伏敌方高层多年,打探到的内慕从未出现过偏差。我思来想去,只有你可担当此重任。我给你配备了十个很可靠的弟兄,其中有三人会日语,路上方便应付。正寅时分,鬼子有个运输物资车队将出发开往王家屯驻地,路上仅有二十多个鬼子押送。你混进这个车队,路上若情况允许便择机干掉他们,驾车开往鄂南。”
“那你呢,打算怎么办?”尔忠国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我留下,这里还需要我。”
“太危险了,你说不定业已暴露,干脆跟我们一道走。”
“放心,我是外籍人员身份,身份没那么容易暴露,而且有些重要文件须妥善处理。你只管放心去吧。”佟鹭娴果断地说道,“时间紧迫,这是刚弄来的鬼子的衣服,赶紧换上。”佟鹭娴说完打开房门欲出去。
尔忠国拽住她轻声道:“凤娇也在屋内。”
“什么?”我听到佟鹭娴吃惊的声音,人又退回来。“开灯!”她命令道。
尔忠国打开灯。我看到身穿日寇制服的佟鹭娴以及她那双恼火的眼睛。
“你跟她睡一张床?”佟鹭娴语气虽然平缓,但醋意明显。“可窗台上……唉,你呀。”
尔忠国面露愧色,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并不解释一二,好像承认了我跟他之间关系的确暧昧。“只能把她带上了。”他低声说道。
“扯淡!你以为这是举家旅行吗?”佟鹭娴露出愠色,迅即掏出手枪,指向我。
我大惊——她要杀人灭口?
显然,听到他们这么机密的谈话,作为一个特务,正常思维是立即动手灭除——想也不用想——杜绝后患。
尔忠国身形一闪,拦在她面前。“不能杀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她父亲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让你杀她!”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她也在?”佟鹭娴斥责道,颇为难。
“请看在我的薄面上,别杀她。带上她一起走,出了事我负全责。”这是尔忠国第一次当面替我求情,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
他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我的心头开始涌动起愤怒。他明明可以把佟鹭娴拉到别处去说话,却任由她当着我面抖落出所有机密。可见他早已打好如意算盘,绝不让我有丝毫摆脱他的机会。
可他就没想过万一佟鹭娴不买他的帐,一枪崩了我怎么办?猫捉老鼠的游戏岂不是玩不下去了?
难道他断定她会听他的话?
佟鹭娴退后两步,紧盯着尔忠国的眼睛,终于,枪口一转,收回腰间。
我缩成一团的躯体放松下来。刚才可谓命悬一线。
他和她关系非同一般。佟鹭娴爱他,因此他十分自信自己能够左右这位女上司的意见。
尔忠国啊,尔忠国,尽管你救了我,可我并不领情。你始终是个狡猾的狗特务——知道佟鹭娴在乎你,便利用这个女人对你的情感控制局面。何况你早有预谋,有意陷我于危险境地。
“带她走!”佟鹭娴无奈又恼火地命令道。
尔忠国在信笺纸上潦草地留言几句,卷起军装拉我出了屋。
佟鹭娴行动敏捷,已出院门启动一辆挂着狗皮膏药旗的雪弗兰轿车。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不仅有学识,还有武功,会驾驶,擅媚术,且能耍手腕,怎么着也得算个全才。
尔忠国把我塞进车座之间的空当里,不许我露头,自己迅速换上日本鬼子制服。衣服明显小,袖子短了一截,衣扣也没法扣上,只能敞着,显得有点滑稽,就像一个矮个子的人喝下增高魔水骤然体型大变样,将衣服撑开了一般。
但同时,他穿着鬼子制服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恶魔,又让我想起青龙镇上那个没了脑袋的日本军官。我连忙别过脸去,身体贴着车门,尽量离他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