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舒服?头疼,还是肚子疼?”她柳眉挑起,露出嘲弄的眼神,“我带你看大夫去,但只要不是腿断了,就得跟我先去百货公司一趟。”
“尔忠国知道吗?”
“那还用问,你是他太太嘛,当然得经过他同意。”嘲弄的眼神愈发明显。
我只得换身衣服跟她出门。
她的车停在后院门口,开车的是个外国小伙子,听她介绍后才知道是她的同事马克。
车开到新美百货公司门前将我俩放下。佟鹭娴大方地献了一个飞吻给男同事,挽起我的胳膊进百货公司大楼。
进进出出的顾客大多衣着不凡,再看看这家百货公司的规模和店面装饰,档次不低,在当地算是数一数二的。
“过来,帮我看看这件如何?”佟鹭娴仿佛把我当作闺蜜,笑容亲切随意。
“挺好。”
“那这件呢。”
“挺好。”
“还有这件?”
“都挺好。”
“可我只能选一件。”
“抓阄决定吧。”
这女人犹豫不决,好像扔下哪一件都不忍心,让我当衣架子一件又一件不厌其烦地试穿。
我忍住心底的不耐烦,一次又一次钻进试衣间。到后来,连试衣间也不必进,只要她让我试穿的,直接往身上套,省得脱了穿、穿了又脱。
最终还是服务人员帮忙选定了一件紫罗兰的坠地长裙。
佟鹭娴将我上下又看了几遍,点点头去结账。
套了两层衣服,热死我了,我庆幸她总算将我折腾完毕。
“小姐,您先别忙着脱。”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和蔼地说道。看他的年纪跟我父亲差不多大。
“季先生。”服务人员看到他皆鞠躬,声音敬畏。
中年人递上名片,原来他就是这家百货公司的董事长。
“这位小姐是初次光临本店吧。”他问道。
我点点头。
“本店为了招揽客户正在做宣传,急需要像您这样形象出众的模特。哦,关于模特您可能不太明白。”
“明白。”我告诉他。我可不是土包子。
“太好了,”他很高兴不必再解释一通,“不知您是否愿意……”
“尔太太,”佟鹭娴站到我们中间不客气地打断谈话,她故意将“尔”发成“二”的音。“对不起,您先生不会同意这件事。”
“误会,误会,多有打扰。”中年人不露声色地道歉。
我将名片还给他。
佟鹭娴又挽起我的胳膊,继续往里走。
“不是买好了吗?”我问道,不知她还想干什么。
“陪我看看婚纱,听刚才一个老顾客说新进了一批款式新潮的婚纱。”
婚纱?我心里嘀咕了一下。她看什么婚纱?难道……
佟鹭娴丢下我,直奔一件洁白的婚纱而去。
立即有服务人员迎上来,夸她眼力如何好,人如何漂亮,好像这件婚纱若不被她订了去一定叫她后悔终身。
我漠然地看着佟鹭娴——手抚婚纱,正露出不加掩饰的贪慕的神情。
“穿上试试看吧,光比划,看不出效果的。”服务员建议道。
“替我拿好这些,”佟鹭娴用命令的语气将大包小包丢到我手里,然后捧着婚纱往布帘后钻,忽而又伸出头来说道:“不要乱跑哦。”大眼睛略带嘲讽地眨了眨。
我拎着两个包站在那里,心里一阵泛酸。
左等右等,她没有出来的意思,倒是一件又一件婚纱拿进去又拿出来——她仿佛要将所有婚纱试穿一遍才甘心。
站得腿都酸了,我走到店门口廊柱旁的长椅上坐下。
脚跟前站了一个穿长衫的人,驻足不前。我往上看去,呆住。
“果然是你。”高铭锐惊喜地看着我,“春树和你淼玲姐也在寻找你,就在附近,没想到让我先找到了。”
我激动地站起身:“高铭锐!我……真是对不起,都怪我……”愧疚之意顿起,随即诧异,“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真是傻了,不是你叫人通知我们的嘛。先别急说话,我们到碰头地点跟他们会合。”他说罢,拉起我就走。
我感觉不对劲,拉住他:“我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这件事好像有点……”
“你被吓傻了?唉,跟我走,春树和你淼玲姐一定急着见到你。”
不由分说,他将我拉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点前,伸着脖子四下张望,然后看着手表说道:
“他俩该来了。”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并没有叫任何人通知你们。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联系上春树。”我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高铭锐愣了一愣:“春树几天前接到一个姓项的男人打来的电话,说是你的一个朋友,他受你之托找一个叫宫野春树的人。他还跟春树约好见面时间、地点,却爽约了,后来才知道那人不知怎的死了,很奇怪啊。但好在他给春树留下了你的联系电话。春树打过几次,但每次接电话的人都说打错了,有一次居然回答是‘棺材铺子’。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女人又给春树打了电话,说你今天早上十点左右会在新美百货公司出现。我们立即赶过来。这家百货公司挺大,我们只好分头寻找你。本来大家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见到你。”
我紧张地听他说清原委,心一阵阵收紧。
陷阱,这分明是陷阱。
设陷阱的人是……尔忠国,还是佟鹭娴?或者两人都有份?
一前一后两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过来,我朝那矮的身影迎去。“淼玲!”我叫道,紧紧抱住她。
“真把我急死了。”邹淼玲也紧紧抱住我,不顾路人惊诧的目光,啜泣起来。
在我的印象中,她从没哭过鼻子,跟我这个爱哭鬼截然相反。她是个乐天派,任何事情都难不倒她。然而此时见到我,她居然像几十年未能见我面的老友——哭得不像样儿。
“赶紧走,离开这里。”我忍住眼泪,看了看四周说道。
我没看池春树,虽然他没穿日寇制服,但毕竟身份变了。邹淼玲和高铭锐应该早就知道,我诧异他俩居然一点不介意他投靠日本人的事情。
“我们是得赶紧离开这里。”池春树拾起我掉落在地上的大包小包。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赶紧走,我不能走。”
“为什么?”三人一齐向我发问。
“我没想过跟你们走。我……我想将来还会有机会再见面,但决不是现在。求你们赶紧走。我没有联系过春树,你们找到我纯属……意外。”
“拾伊,”邹淼玲抹一把泪,不解地瞪着我,“你怎么这样?就因为嫁过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承认违法的婚姻,你必须跟我们走。那个姓尔的男人不是东西,迟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