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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这么做吗?明知他身陷陷阱,可能再也无法生还,就这样无动于衷地逃走了吗?他若因此死了,我作为他的中国同胞,良心如何得以安宁?
我回头往尔忠国落座的地方看。他正被几个外国人围住了说话,然而目光仍然看向我这里,带着隐忍的怒意。
下台阶时,脚下一个趔趄,我摔在池春树身上,他连忙停下来扶我。“没事吧,拾伊?有没有崴着脚?”
我没崴着脚,但是我点了点头。
他蹲下身,查看我的脚。
“哎,疼!”我叫道,弯腰捂住脚踝。
他紧张地看着我。“我抱你走!”他伸出臂膀就来抱我。
我的心乱急了。离后门只有十几米远,出了那道门,就是生,不必被死亡威胁。
一瞬间,我搂住他的脖子,全身的重量都吊在他的脖子上。
“拾伊,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胡闹!”池春树嗔道,抱住了我的腰。我踩在他的脚上,不让他起身。“你怎么了?”他问道。
“我、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我有点语无伦次,没等他说话,我松开他的脖子,却捧起他的脸,将唇贴上他的唇。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我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目的却很含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吻并非出于对他的爱恋。
我的大脑一直很混乱,但是当我实实在在触碰到他的唇之后,我的意识开始清晰——我要把尔忠国吸引过来。他看见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过来阻止这种有辱他大丈夫颜面的行为。
“拾伊——”池春树被弄懵了,“你疯了吗?”
我不理会他的疑惑,疯狂地吻他。“春树,你以为你能带走我吗?你是日本人哪,你的血管里流着的是我憎恶的血啊!”
他惊愕地看着我,嘴微微张着。我的舌伸进去,舔舐他的舌,那股熟悉的花草香气……
“对不起,春树!”我喃喃说道。他身后有个黑夜一闪而至。
池春树的身体一颤,瞬间不动了,表情僵硬,只有眼睛在动,焦虑地看着我。
尔忠国将他往身后的椅子里一摁,他便似坐在了那里。
一张脸靠近了我,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地盯着。
我稍稍镇定片刻,低声说道:“今天有抗日份子在场,日本人打算趁那些人动手之际进行一场屠杀,除掉一些不合作的人士。我们在这里很危险。”
尔忠国的脸色倏地变了。“当真?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问完,脸色却又变淡漠了。
“我……不想让大家倒霉,我们都是中国人啊,赶紧走吧。”
“我该信你的话吗?”他逼视着我的眼睛,“你不会是跟这个相好的合伙耍弄我吧?”
“你注意外边,信不信由你。那些抗日分子一旦动起手来,等于给日本人一个屠杀的借口罢了。我们在这里只能当冤死鬼。”
尔忠国倒吸一口凉气,拉起我就往回走。“干什么?”我觉得他的方向走反了。
“现在出去一定成为头号嫌疑对象。”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你把他的穴位解开啊!”
“我没杀了他已经给足他面子了!”
“你不能把他丢下,像木头一样坐在这里。”我掐住尔忠国的手腕。
他停下,向我竖起一根手指。“别点我的穴!”我惊道,“日本人发现了会起疑的。”
尔忠国愣了一下,手指还是点向我。我顿时动弹不得。“混蛋!”我骂道。
他显然不相信我,认为我这样做有什么阴谋。
他将我抱起来走到池春树坐着的地方,然后放我坐到他身上,摆弄我的手臂做成抱住他的姿势,并将我的脸贴紧池春树的脸。
怨恨地瞥了我俩一眼后,他转身离开了。
“春树,对不起!”我开口说道,“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他是爱国的。原谅我,春树。”
他说不了话,但他的睫毛扇动在我的脸上,我听到他的心跳得很急、很急。
几分钟后,尔忠国回来了解开我的穴位。我立即展开双臂护住池春树。“你不要动他!否则我立即死在你面前!大家都别想活!”
尔忠国冷笑一声:“为了一个日本鬼子?”他朝我点点头,“辛凤娇,你居然有脸要挟我!”
“你不可以滥杀无辜!他是医生,不是日本鬼子!”我死死护住池春树。
“让开!”尔忠国瞪起眼睛。
“不让!”我颤抖着拒绝。但我知道他若动手,没人拦得住。
“别耽误我解穴!”
“你发誓不是杀他?”我迟疑地看着他。
“不杀!”他咬着牙说道。
“你发誓!”我坚持着。
尔忠国粗暴地将我拖到他身边,另一只手倏地点向池春树。
池春树立即从座位上弹起来,欲掏腰里的枪。
尔忠国将我贴到他胸前。“敢开枪,第一个死的一定是她!”
这个混蛋拿我当挡箭牌了。
池春树从枪套里抓出一个东西来,并非枪,而是一只MP3。
溅血
“春树,你搞什么?”我哭笑不得。
“抱歉,拾伊,快没电了。这里面有许多你爱听的歌,我本来想把它送给你……如果……今天我死在这里,就当它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个礼物吧。”
“傻春树!”喉咙里像堵了块东西,刹那哽咽。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这个。
“姓尔的,我有话跟你说。”池春树带着怒气对尔忠国说道,“留在这里的人都有危险,你要是个男人就放了拾伊,不要让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陷入险境。你可以对我动手,但是不要伤害她!”
尔忠国仍警惕地盯着他手里的MP3,可能以为这是某种新式武器。
这个土包子!
但是,他显然听见池春树说了些什么,鼻子里哼了一声。
“春树,是我不好。如果他敢杀你,我就陪你一起死在这里!”我可以无情,但不能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