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维护自己的尊严。
池春树抽泣的声音传来。
我还没死呢,他哭什么哭?
我将枕席砸了过去:“吵死啦!”随即爬起来冲到门口朝外面大喊道:“来人!来人!你们不分男女吗?怎么能把男女关在一起?”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往这里来了。
一张瘦瘦的脸贴到小窗口,不理我,却看向池春树的方向:“密亚诺桑?大一叫步呆死咔(宫野君,你没事吧)?”
“嗳,大一叫步呆死(我没事)。”池春树低低地应道。
瘦脸鬼子的目光在我脸上扫射了几下,从探视窗口消失了。
整个楼死气沉沉的,仿佛一座坟墓,只有池春树压抑着的抽泣声提醒我活人的存在。
沉默了几分钟,我冷静下来。
背靠门上,我朝池春树说道:“你打算怎样?用眼泪淹死我吗?”我无法不让自己充满敌意。他发出的声音其实很低,但我能听得清楚。
“八点钟之前他们会签署好批文,你只须签个字就可以离开这里。”他低着头说道。
我看了一眼手镯表,最多还有半个小时。
我没说话。果真能出得去,我和他就该分道扬镳了,从此不再见面。我当我的中国人,生死由命。他当他的日本鬼子,咎由自取。
“拾伊,你……真这么恨我吗?再也不愿原谅我了?”他慢慢抬起头,眼睛红彤彤的,不见了我所熟悉的明澈、纯净的眸子。
恨?我咀嚼着这个字,凄凉的感觉瞬间没上心头。我恨他吗?好像应该是的。但是我的理智还在——告诉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相信他是个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的人。相识这么久,他除了在家庭出身这件事上欺骗了我,待我的真情明月可鉴。
可是,我如何不恨成为宫野春树的池春树呢?
那天,他若提前看到我给他的那封绝交信,是否也会像我恨他一样恨我的无情无义?
我也是个大骗子啊。深究起来,他何尝不是被我玩弄了纯真的情感呢?他结交我的目的是为了爱情,可我给了他什么?有爱情吗?
似乎都不重要了。这个时空,改变了一切。我亲人般依赖、眷恋着的池春树再也回不来了。
他,正在成为一个名叫宫野春树的日本鬼子!
他靠近了我,呼吸里带着花草般的气息。“不要恨我!”他嗫嚅着,轻轻揽住我,“不要恨我……不要恨我……”他不断哀求着,呼吸沉重。
“放开我!”我冰冷地说道。
他战栗一下,还是松开了我。
“我不想看到你。”我对着空气缓缓说道。每说出一个字心便下沉一下。“麻烦你出去,我快缺氧了。”
“好,我出去。”他轻轻说道,敲了敲门,“哒来咔靠一!(来人啊)”他朝门外喊道。
来了个宪兵打开门,将池春树领了出去。关上门之际,他回眸平静地看着我说道:“拾伊,无论我是谁,爱你的心永远不会变!”
门哐当一声合上,将他隔绝在我的世界外。
他走了,我没必要寒着脸做给谁看,也不必表现的像一个坚定的民族主义捍卫者。
我痛苦地弯了腰,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任眼泪如洪水般狂泻。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放弃那次台湾之行,宁愿不接受那份礼物,宁愿一辈子当个不出嫁的剩女,也好过坠入这个时空,面对这一切。
我可以后悔吗?不可以!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夜宿宪佐队
八点差十分时,有人将我带出拘留室,来到一楼的办公室。
接待我的是翻译官。
“柳小姐,请在这里摁个手印。”他一改审讯时的倨傲神态,十分温和地将一份供词递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