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柏沉默良久,说道:“前面是条河。”木彦仔细看去,果然轮胎将将压在运河河岸上,冷汗几乎留下来:“怎么会,不是导航说向前再有5分钟就到了?”
重柏扭头看着她:“导航只会机械计算,有时是错的。人们常常忽略这点,忘记自己看路。”他倒车驶上大路,缓缓地说:“特别是在快要到达时,心里只想着抵达的欢乐,不知自己其实马上就要错过了。”
木彦轻声说:“即便错过,只要平安快乐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重柏不再回答。几分钟后,车子停在运河对岸一栋壮丽的房子前。运河将繁华闹市恰到好处地隔了开来,颜色暗沉的石墙在夜色灯火中显出隐约的繁复雕饰,一名衣着笔挺的制服佣人对重柏行礼致意,打开了门。
重柏将手伸过来,看着她:“准备好了吗?”
木彦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心。男人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牵她跨进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刚好
终于更了这章
婚礼大戏就要开场啦~
\t\t\t\t\t\t第47章Concertopourdeuxvoix
没有想象中的流光溢彩,衣香鬓影。四面仅是刷白的墙,涂料质地自然粗糙,满室影影瞳瞳。只在壁炉上方有一幅壁画,火光在炉中跳跃,头顶的烛台式吊灯并没打开,只是开着几盏壁灯。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昏黄里,沉默,肃静,就连来引他们的老管家,也是苍老无声的。他们沿着楼梯上到2楼。
室内应该是翻修过,新旧结合的很舒服,石面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同样是大理石楼梯上,也镶上了宝蓝的毯子,被金色的金属板箍住,黑色金属扶手上包裹着厚厚的木头,光滑而略带凉意。拾阶而上的墙壁上,挂着一排画框精致的人像,木彦扫了一眼旁边的备注,果然是历代家族主事人的画像。最后已经从画像变成黑白照片,再来是彩色照片,最后一张是重暮峰,这个和重柏神似的中年人在画像里却是年轻时的模样,那双明亮的绿色双眸在一片昏暗中,格外引人注目。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木彦看看眼前空空的墙壁。下一个画框里的人,就是重柏了吧。她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侧头望了重柏一眼。男人对她一笑,握紧她的手,迈进屋子。
呼吸一滞。药水味,年少时冰冷的回忆被这味道唤醒,像是重新挑开结好的血痂。她死死压住脑海里那些飞速闪回的画面、哭喊声。幸好有一面屏风遮在面前,她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跟在重柏身侧,绕过屏风。
一个枯瘦的老人倚在床头闭目,白色床单下并不见什么管子,可床头一台白色仪器却在滴滴响着,屏幕上显示着她看不懂的一些内容,旁边一位穿戴口罩的医生在做着什么记录。并没有国内常见的满堂子孙,甚至不见任何女眷,只在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正在低头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头,木彦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重柏低声道:
“叔叔,我们来了。”
重暮峰点点头,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木彦也礼貌地打了招呼,握了握手。重暮峰身边那个年轻男人毫不掩饰的挑衅表情反倒引起了她的注意。很明显他的血统更异化,依然是黑发黑眼,但轮廓比重暮峰还要深邃,特别是弯曲下垂的眉毛和深陷的眼窝,以及苍白的脸色。这个不能说难看的男人却远称不上英俊,因为在那副高大身躯和深刻五官后面,并没有一股重暮峰的威严或是重柏的生机。那股混合着探究、敌意、甚至有些□□躁动的粘稠目光,伴着一股浓烈糜朽的香水味道蔓延过来,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这是Louis,是已经去世的小叔的独子。”重柏语气礼貌而疏离地介绍道,木彦注意到重柏并没有称呼这个年轻人为弟弟,对方也并没有伸手的意思,乐得简单点头致意。
“小柏,你们来了。”一个苍老却平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们回过头去,老人已经醒来,倚靠在那里,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衰老,一双如墨色琉璃般的眼睛,并不像正值壮年的重暮峰那样威严外露,却包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就是你的未婚妻吧。”老人语速很慢,木彦却必须凝起全身的力气应对。她跟着重柏轻声叫了声爷爷,重柏帮她简单介绍了在这边出差的事,老人听到栾承咏的名字时,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几人坐在床边沙发上。
老人从身旁的小柜子上拿起一个相框,静静看了一会儿,递给木彦:“小柏说,这个孩子受你很多照顾,我是感谢你的。”
木彦接过那个相框,照片是她和元浅“约会”那天,老陈用新搞到的相机,给他们俩抓拍到的一张,她那张青春飞扬的笑脸,元浅微微侧过脸看着她,也带着羞涩的笑。画面里的元浅轮廓愈发清晰,就快成长为一名青年的模样,时光却永远定格在他的17岁。她对重柏微笑:
“连我都不知道有这张照片。”
重柏接过那张照片,手指轻轻抚过:“他一直夹在日记本里,说是跟陈师兄私下要过来的。他说这是他最快乐的一天。”
木彦不想太过悲伤,便举起照片对着老人说:“您看,他们兄弟两个果然长得很像。”
老人点点头,却只是不语,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木彦有无数的话在心里翻涌着,她准备说些元浅快乐的小事,比如他们的相识,他们曾逃课去看大庙会,他们一起在校园音乐会上表演。。。。。。她想告诉老人,元浅曾是一条多么鲜活的生命,甚至有个女孩为他远渡重洋种了满葡萄园的白玫瑰;她想告诉老人,他在她们的生命中留下了多少回忆,亘古犹如刻在石头上的字,这种冲动几乎让她热泪盈眶。
老人缓缓问道:“这个孩子病发时,是怎样的情况呢。当时的年龄、体征、大致用药和恢复期,我们派人去过原来的医院,但已经查不到了。木小姐还记得的话,还请跟我们的医师说一下吧。”
木彦的心跳忽然慢了下来,她愣了几秒钟,看着老人身旁那个严阵以待的医师手上复杂的资料,又看了看Louis指尖把玩的一个小小药瓶,电光石火间,一个突然暴露的事实击中了她。她的手瞬间变得冰凉,仿佛老人那颗残酷的心。她看了一眼重柏,他依然低着头,只是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握着那张相框,仿佛他紧握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温暖而纯净的东西。
木彦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