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普通的校服和简单绑起的马尾,却有着像云层后的太阳般的笑容,并不刺眼,却发出恒久的、温暖的、充满希望的光芒。
在以后那些大江南北地闯荡、狂风暴雨中挣扎、被人辱骂、遭到欺骗等等诸如此类的日子中,他几乎都已经觉得痛苦应该是他生活的常态时,支持他走下去的,在那个少年孱弱的身影之外,竟频频出现那个少女温暖欢乐的笑,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命中注定的苦之外,有人会生活在那样的幸福与从容中。没有焦虑,没有绝望,没有生离的痛苦,没有他日日夜夜担心死别是否会突然到来的锥心。
在异乡拼搏的漫长岁月里,她的笑容幻化成为他波涛汹涌的黑色苦海上唯一明亮的灯塔。可与那些常见的故事不同的是,他只希望那个病中的少年可以得到那片光芒的救赎。他从未想过自己停泊在那片光明中会是什么样子。他不敢想,仿佛这会夺走那个少年本就稀薄的福分。
就这样,靠着浑身的伤,他终于在阴暗粘稠的人海中爬到一个需要众人仰视的高度,然后他满心欢喜的回到儿时的城市,见到的,却只有一座墓碑。
坟头草青青,土下少年人。
终于还是连最后的分别都没有,仿佛那些手中紧握的筹码,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上天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他命中注定的如意,只有二选一那么多。
简单的调查过后,他查到了和事件相关的另外几个人的现状。元浅本可以活过更久的日子,却因为他们几个,用自己的寿命折换成短暂的快乐。可是元浅真傻,傻到以为每个人都会反过来给予同等的回应。可是当那个少年被葬到黄土之下时,另外的那几个人却都过得风生水起,特别是那一对让那个少年伤心的男女,一个在海外当着世家太子的,一个过着桃花源般悠闲自在的日子。
他们连起码的哀伤都不屑于通过一段守候来表达,急匆匆地各自去奔了前程。
他说不清那一刻滔天的愤怒与仇恨的来源,究竟是因为那几个人看上去早已将那个傻傻的男孩子忘在脑后、自顾自地过着好日子,因为这种强烈的不公而产生的,还是因为……因为那个如今已经长成温婉女子的她,如今依旧痴痴在等着她心里的那个人。
他的报复计划几乎立刻就产生了,清晰果决,毫不留情,却又不留痕迹。只是那个男人的车祸并不在计划之中。他并不自认是底限过高的良善之辈,但他相信人有灵魂,为了给那个夭亡的少年得到下一个慈悲的轮回,他并不会做得太过决绝。
但是意外终于发生。他不能不说抱有歉意,但是当看到那个女子终于因为这样无常的世事,再无与那个男子厮守一生的机会,他却感到一份巨大的快意。
这是他们当年的无情应得的报应。他这样对自己说,竭力忽视心底涌起的那一丝意味不明的欣喜。
他终于有资格踏上那座心中的灯塔,现在,海上漂流的,换成了那座倒下的灯塔。火种握在他的手中,点燃或者熄灭,都由他来决定。
只不过他终究说不清,那是复仇的火种,还是带着其他什么意味的火种。直到今天,他依然竭力不去面对这种分别。
就这样,他坐在过往的回忆中,看着那张沉睡中的脸,直到自己的手在尚未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抚上她线条温和的面容,才猛然惊觉,迅速收回手臂,关掉了壁灯,在黑暗中沉重地喘息。
躺在床上的那人恍然不觉,一味安心睡去,并不知道身侧有一人早已沉沦。他所深陷的,比他所知的还要深,早已无可救赎,只因这条穷追不舍的路,他已找不到停步的理由。
\t\t\t\t\t\t第28章夜航班
嫂子给即将去南方盯现场的老陈打好了行李箱,叫了木彦一起吃了顿饭。
木彦的假很快批了下来,上个月她已经没有公休地在栾承咏的集团大厦盯了一个月,轮休换换就有十来天;老陈一走这么久,作为助理的她自然也不会忙到哪里去。
嫂子一边往埋头啃肉骨头的木彦碗里盛汤,一边又开始给木彦念叨着最近又有那些适龄男青年堪配木彦,一边委婉地说着“一个女孩子这么忙碌还是需要有人陪”“年龄到了就该把心思放到现实上来考虑一下将来的事”。木彦嗯嗯嗯地答应着,肉骨头啃得更加用力。
老陈知道木彦那些追溯多年的往事,知道木彦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和状态,便拿出装疯卖傻的体贴手段把嫂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与卿一别,何日再话巴山夜雨”这种肉麻兮兮的对白上来,让木彦安稳地吃完了这顿饭。
木彦并没有提到重柏的事,她只说要去探望一个朋友。回家仔细收拾好行李,将那套纸张发黄的方子仔细封在贴身的背包中,便赶到店里,向小竹小天交代了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顺便等重柏来这里会合。
重柏定的最早的机票在今天下午,时间尚早,她便上楼休息一下。最近几天公司里忙着设计项目收尾与施工方的交接,文字资料琐碎无比,她努力忘记这些日子以来所经历的的,耐心处理妥帖,已是筋疲力竭。回到店里,才发现这股辛酸有多么强烈。
这满屋的寂静只是一场失败的自救,她只是一个将所有不能与人言说的眷恋都打包扛上肩的流浪行者。
收集并不是一个纯良无害的嗜好,它总是与湮灭、消逝与死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前她只体会到个中好处,直到现在她才发觉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法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反噬的效果是多么可怕。
她倚在窗前,环视着自己一手搭建的岛屿,一股陌生的意味犹如鬼影般在曾经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