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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了医院。我当时在外地忙着组建我自己的团队,租办公楼,招人,忙得兴致勃勃,想着当自己财务独立了,就回国把你接过来,我们再也不分开。”明朗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带着一股木彦没见过的亢奋和悲壮。木彦出神地看着这个男人,仿佛置身彼时彼处,体会着那份单纯的希望。
“接到那个电话我愣了很久,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处在天堂的边缘,下一刻就要挺身迎接地狱的到来。我脑子乱哄哄地下楼开车,那个傍晚下着大雨。”木彦的手缓缓握紧,明朗反过来轻轻握了握她的拳头:“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点滴里加了止痛药,所以并没有太多不能忍受的痛苦。”木彦咬着唇点点头,继续听下去。
“并没有人通知时艺,她当时是在他父亲举办的私人派对上偶然听到我父亲这边的消息。其实当时,时家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我们的业务了,当然他们还是很尽心地派人来病房慰问。时艺当时就在酒会上扔下陪伴的客户,把礼服换成夹克,开着车来找我。然后就在路边发现了受伤昏迷的我。并没有流很多血,但头部受的伤,后来医生说,再晚上半个小时送医,我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
“醒来后,我的脑子并没有传说中那样一片空白。相反,我记得所有的事,会很冷静地去分析。时艺并没有像母亲那样瞒我,她把亏损情况全部告诉了我,我虽然暂时不能动,但计算能力还是好的,要想让企业恢复原状,起码要保持之前的利润率十五年那么久。十五年。”明朗自嘲地一笑,继续道:“很奇怪,当我明白了自己要承担的责任时,我一下就感觉自己变了。那个满心希望与甜蜜的我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病重的父亲、哭泣的母亲、说着要嫁给我、帮我引来时家资金的时艺,她们都仿佛一堵墙一样立在我面前,既帮助我努力地站起来,又堵死了我其他的选择。那一刻所有的人与物,都清晰的可怕;只有你的笑容,在我心里像隔着雾一样模糊而安慰。”明朗双眼直视着木彦,无力地摊开手臂:
“责任笼罩住我的那一瞬间,我明白我再也无法回头。”
明朗终于收声。山泉水潺潺声与夜风掠过山腰树林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宛若世间最冰冷无情的天风。燥热终于散去,一片清凉里,他们的故事仿佛奔涌的瀑布,终于跌下悬崖,汇成一潭清澈的、无法排空的哀伤。
“那一定很难。”许久,木彦轻轻说到。明朗露齿一笑,微风拂动他柔软的刘海,隐隐露出那个狰狞的疤痕。木彦缓缓探出手,伸到他的额前。明朗慢慢闭上了眼睛,木彦冰凉的手指如山间的夜风一样拂过,多年前那些阳光灿烂、微雨落花的日子,终于被生命的洪流买入深深的地底,凝成一块化石,成为一份不能被公开的铭记。
明朗睁开了眼睛,扭头望着下面热闹的人群:
“不。最痛苦的事情在于,事情真的没有那么难。”明朗露出一个艰难的笑,他轻轻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冰块碰在水晶杯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就在我与时艺完成订婚仪式后,之前父亲投资的那个案子忽然有了转机,我们得到了超额的赔偿,时爸爸在圈子里借势帮我们击碎了谣言,很快,业务就步入了正轨。父亲也清醒了过来,而且母亲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明朗疲惫地闭上眼睛,仿佛这场叙述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就这样,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圆满,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我肯定会说这是巨大的幸福。可是我不能。”明朗轻轻擦着木彦的脸颊,“因为这份幸福里面,我看不到你。”
木彦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紧紧抿着唇摇摇头,忽然爽朗地一笑,反手也握住了明朗的手:“你可以的,你一定会最终适应这份幸福的。我相信你,我们几个,都应该快快乐乐的。时艺她,”她停顿了一下,温柔地笑笑,“她是个好姑娘,我要是个男的,我也会心甘情愿地娶她的。我不想说我输给了她,这本不是轮输赢的事情,我在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和最无忧无虑的你,和我们几个,度过了最快乐甜蜜的时光,这样的结束,我没有遗憾。真的明朗,不要让自己有遗憾,生命太短了,不容我们浪费。”
说完,她站了起来,举起双臂,闭上眼睛轻松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低头对明朗灿然一笑:
“今晚你送我回家,我带你去一个熟悉的地方!”
\t\t\t\t\t\t第25章为了忘却的纪念
聚会大约9点多就散去了。栾承咏对陪客户转战狂欢到深夜的社交方式丝毫不感冒,工作了一天的大家刚刚显露疲态的时候,他就起身表示了感谢,早已准备好的中巴司机便已等在拉开的车门前。
多数人都住酒店,老陈喝了酒也选择了搭车,只不过钻进中巴车之前,他对要送木彦回家的明朗拍了拍肩,含糊地说了一句:
“早点回家,别耽误了。”
木彦冲老陈一笑:“放心,这就好了。”老陈便知道他们谈的不错,毕竟心结解开是一回事,痕迹湮没又是另外一回事。有些事,别无他法时,只能拜托给无所不能的时间。
明朗晚上几乎没有沾酒,车子在众人离开后终于开动。木彦坐在明朗身侧,看着他搭在方向盘上稳定的手臂,便好奇地问道:“什么时候又能重新开车了,心里不会觉得。。。。。。别扭么?”
明朗对她扭头一笑:“越别扭越要开。我出院后特意去出事的那条路上开了无数个来回,后来就慢慢好了。就是开始的时候不好过。”
木彦一笑,低下了头。她想说我很难过你最痛苦的时候我不在你身旁,但是选在她心里那把冷静决绝的利剑及时地把这种话语纷纷斩断。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什么翻滚沸腾的衷肠需要倾诉,打铁趁热,为了明朗未来的幸福,她必须趁此将两人之间任何微小的懵懂情愫,彻底杀死。
车子终于驶入老城区,那些散发着熟悉味道的街道和建筑在明朗身侧一一掠过,车速减缓下来,明朗的表情变得渐渐悲凉,几乎不能自持,木彦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回应,便将头扭过一边看着窗外,良久,她似乎是喃喃自语:
“已经拆了很多地方,现在很多城市翻新,差不多都一个样了。”
明朗没有回应。车子终于拐过那个街角,停在一个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