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总要做些什么,人之所以为人,应该就在于不肯屈服,不愿认命吧。”
“那你会不会选择报复?当你发现你曾经付出沉重的代价去守护的伊甸园,已经化为一片灰烬的时候,你会不会?”重柏步步紧逼,车子冲上高架,四周林立的高楼隐去,只剩阴云密布的天空极速向后退去,木彦心口一阵翻涌,头开始痛起来,各种思绪在疯狂交织,过快的车速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紧紧咬住嘴唇。
“抱歉,木彦,我没指望你的答案。”重柏不再扭头看她,重新把车速慢了下来,驶上辅路,“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会理解。”
理解什么,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木彦死死封住自己的脑海,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终于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虽然不太明白你的假设,但我还是有一个答案。”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像黄莺奶奶,远走他乡,安度余生。”
重柏再也没有咄咄逼人,车子很快开到巷子口,停在他自己的家门前。
“你借我的那匹刺绣长绢,已经清洗过,带回家了。你现在就能带回去,顺便请你上楼喝杯茶,表示谢意,不知你是否愿意。”重柏把车子熄火,忽然抛出一个邀请,突兀但又自然。
木彦呆呆地坐在副驾上,手里捏着松开的安全带,重柏看着她那副强作镇定的样子,重新露出那副嘲讽的笑容:
“连黄奶奶都看不惯你那公事公办的样子,你觉得我会对萱萱他们可爱的大姐姐出手么?”
木彦气结,一步窜出车门回手一摔,冲到重柏早已撑开的伞下,恶狠狠地说:
“我不光渴了,我还饿了。吃完点心再走,重柏你不介意吧。”
重柏露出一副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的得胜笑意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带她回到自己的家。
这栋小楼的结构跟黄奶奶家大致相同,只不过被主人装成了另外一种风格。上下两层都是全封闭式的,二楼外侧是新装的玻璃幕墙,一排白色纱帘遮住窗外的视线,从屋内却能清晰地看到屋外,小巷里和垂直方向的街上,想必是个视角非常好的位置。木彦谨慎地在黑色沙发上坐下,眼睛却四下打量着屋里。
和老人屋内的明亮利落不同,这里时绝对的简洁冷酷。装饰非常少,无论是数量还是颜色。黑色家居与白色墙体的强烈对比暴烈而又克制,一如主人的气场。
重柏收起雨伞,果真去了厨房收拾着,冰箱开合的声音,接着是在加热什么,嗡嗡的响声让木彦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下来。她大着胆子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将这间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扫视了一遍。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有一种解释不清的冲动。然后她的眼神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屋角有一面洁净的木制台子,清水养着一瓶白色的玫瑰花。刚进院子里她就闻到那股芬芳,花圃里白色的玫瑰在大雨的冲刷下依然散发着冷冽的香味,这份茂盛的生机应该是被它的主人日日采下,点缀在那个墙角。她本希望在那个地方看到照片或其他什么的,但是同样没有。与老人的超然不同,重柏的屋子更像是苦修者的洞穴,仿佛任何光鲜的东西都是对他人生的亵渎,全都被他耐心的剔除出去,像是握着手术刀的外科医生。
最后她只能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院子里,大雨瓢泼,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是一个没有血色的梦。
“在看什么?”背后的声音忽然想起,木彦似乎被吓到一样猛地转身,一杯递到她眼前的红茶被她的肩膀一带,准确地泼在了对方的胸口。
“天哪。。。。。。我不是故意的!”木彦绝望地伸出手去试图挽救,慌乱中并没察觉即便是被烫了,她一个女孩子主动去替一个男人解开扣子是多么的不合适。
重柏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腕。木彦一下子清醒过来,仰头看着重柏面无表情的脸。
窗外雨势更大,黄昏大雨,天色更加暗了下去,如果此时有匆匆的行人透过玻璃窗看上一眼,就会看到两个黑暗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剪影,以一个强势而亲昵的姿势双双站在窗边。
天色太暗,她只能看清重柏侧脸咀嚼肌的线条危险地凸显出来,犹在担心这个人是否已经动怒,因为她的手腕被重重的握住,仿佛惩罚一般疼痛。她觉得自己需要立刻道歉。
“对不起。”木彦喃喃地说出这句话。一瞬间她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而道歉,因为自己把热茶洒到主人的衣服上,还是因为刚才慌乱中失态的举动。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一些时光深处的东西在她心里激起酸楚的浪花,这句话她似乎等了太久。
“对不起。”她重复了一次,声音低得仿佛只有自己的内心才听得到。
但是对方终于还是听到了。似乎过了漫长的时间,又似乎只有一瞬,重柏松开了她的手腕,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好脾气才没有痛骂出声,不过仍然扔给她一句讽刺的话:
“现在看来,带你回家,害怕的应该是我这个主人才对。”
然后他往前微微探身,木彦毫无心理准备,寒毛几乎都竖了起来,刚要开口大骂,眼前一阵明亮,刺得她闭起了眼睛。
重柏按了她身侧墙上的开关,打开了客厅里的灯,用混合着不屑和努力维持礼貌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茶和点心在厨房,自己去拿,我去换衣服。”重柏慢慢眨了眨眼,然后转身上楼。
木彦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厨房,伏在水池边大口喘着气。并不是因为刚才的窘迫和失态。她即便矜持,也早已不是那个爱脸红的少女。
刚才她成功解开了他的两颗扣子。老天保佑,今天重柏穿的是衬衣,两颗扣子足矣让她看到她想找的答案。重柏的胸前肌肤结实光洁,尽管被烫的发红,但并没有任何疤痕。而那天元浅被送进抢救室做完手术出来,她被他胸前纱布包裹的刀口吓得一直哭泣。而刚才,她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重柏端着茶杯的身影向她走来,一步一步,她精确地计算着位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