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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我愕然问道。
“方才已说过,我是一名刺客,”荆轲微微一笑,“作为刺客,自然要于秘密之处日夜苦练,去践行那刺杀之事。”
说着,荆轲突然将手中的匕首甩出,一道青光如同利箭般直直射出,“卟”地一声,正中那假人的心脏,直没入它的胸口。
我吃了一惊,突然望向太子丹:“太子,你们难道是要……”
太子丹转过身来,对我正色说道:“不错,荆轲侠士武艺高强,乃是我燕王太子殿座上之宾,我们二人密谋已久,为的便是潜入秦国咸阳,前去刺杀秦王嬴政!”
“什么?”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们。
我知太子丹数年前曾于秦国为质,近些年来,秦王嬴政灭掉韩魏两国,一路掠地攻城,已逐步夺取了中原大部分国土,太子丹意识到秦王的野心,便设法归国,与燕王共谋抗秦。而我却万万未曾想到,他这些年里所做的所谓“谋划”,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你们要去咸阳刺杀秦王嬴政?”我犹在震惊,“可是秦王身为大国之君,手下兵将那般众多,当年他派军攻打兰邑,单是法力高强的术士就有数十人,身边的防备定然更为森严,你们如何能做到?”
“我们自有办法。”太子丹道,向荆轲点头示意。
荆轲走来,从袖中拿出一卷白色布帛所制的画轴,手指微松,画轴的一边落下展开,布帛上的内容即一览无余地展现于我的眼前。
我定睛看去,原来那是一张三尺见方的地图,上面绘着山河丘陵俱在,制作得十分精细考究。
“这是……”我问道。
“此乃燕国督亢之地的地图。”太子丹道,“督亢是燕国最为丰沃之地,被秦国觊觎已久,屡次攻占而不得。若荆轲携此地图与秦王所通缉樊於期将军的首级前去秦国投诚,嬴政必然会欢喜召见,待到那时,荆轲可近秦王身侧,只需拿出地图中所藏兵刃,一击必中!”
我愕然地看着他。
“我与嬴政相识于赵国,本是少年旧友,”太子丹轻声道,目中倏然闪过奇异的神色,“然而,近些年来,他权势日增,性情愈发狂妄,数年前我于秦国为质之时,更是屡遭他的欺辱。如今,嬴政已攻下韩魏两国,一路自西而来,下一步必是倾力攻打燕国。我身为燕国太子,便是拼上尊严和性命,也绝不能让燕国落于他之手!”
说着,太子丹缓步走到假人之前,伸手将那柄匕首从假人胸口拔出,举至眼前,凝目打量。
我目光一动,亦看向这把方才险些刺中我的匕首。
方才混乱之中,我未曾看清它的模样,而如今仔细看去,突然发觉它与那些寻常兵刃甚是不同,匕首的刃尖极其锐利,隐隐吞吐着耀眼的锋芒,昏暗的夕阳射来微弱的光线,却于刃上映出耀眼如白日的青光,在这暗室里莹莹闪烁,十分醒目。
“此匕首名为’青蝎刃’,为赵国名匠徐夫人所铸,”太子丹说道,“青蝎刃乃天下第一锋利之刃,而且淬以奇蝎之毒,更是见血封喉,数年里我费劲心机,方辗转得来,荆轲若用此刃前去刺秦,不须刺中要害,只需划破肌肤,嬴政便定然一命呜呼,再无回生之机。”
我怔然听着,半晌方道:“如此听来,倒是个颇为可行的方法。”
“然而,这匕首锐利无比,淬毒之后,更是锋芒太露,”太子丹话锋一转,“兰姑娘且请看。”
太子丹将匕首递予荆轲,荆轲接过,随即将其卷入那地图画轴之中。我看过去,果然见那青色的光芒穿过层层白色布帛,仍能隐隐透出,相当夺目。
“依照我们的计划,即使将青蝎刃卷入地图中,那锋锐色泽仍旧能自图卷中透出,怕是难以混过秦人耳目。”太子丹道,“嬴政此人疑心极重,倘若被他提前察觉出蛛丝马迹,此事必败无疑。时至如今,这也是我们的计划中唯一未能解决的难题。”
时至此刻,我终于听懂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明白太子丹为何会对我这个外人透露这个绝密的计划。我抬头望向他,说道:“所以,太子殿下召唤我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不错,”太子丹颔首,说道,“此事虽是末节,但事关重大,不容一点有失,况且我们的密谋极为隐秘,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还望兰姑娘理解。所以,兰寐姑娘,你身为身具灵力的术士,对此可有解决的办法?”
我沉吟半晌,走上前去,抬起手来,凝神施法。
氤氲的雾气从我衣袖中散出,笼罩于那匕首透射出的锋芒之上,将其慢慢消磨。一炷香时间过后,雾气散去,它便变得如寻常匕首一般,封在图卷中,失去了夺目之色,与那图轴浑然一体,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痕迹。
“此法只能够隐去刃尖的光泽,但是匕首仍然如往常般锋锐,剧毒也仍旧存在,须得十分小心。”我收回手说道。
太子丹不由得欣喜击掌,赞叹道:“兰氏一族得神赐灵根,果真是不同凡响!”
“不过是小小的障目之法罢了,”我摇了摇头,“这种术法于术士而言,并非难事,以我的本领,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已经够了。”荆轲收回卷轴,声音铿然,“多谢兰姑娘。”
说着,荆轲转过身,昂然对太子丹道:“太子殿下,如今万事已备,不须再耽搁,荆某将携副手秦舞阳,不日便出发前往咸阳,去取秦王嬴政那厮的性命!”
他的声音慷慨而坚决,在这阴暗的夕阳里铮铮在耳,回响不绝。
太子丹望向他,面色十分凝重,沉声道:“此行之计划以及危险,侠士可想清楚了?”
“早已万全思量,不在话下。”荆轲道。
太子丹缓缓点头:“择日,我会召集高渐离等人为你送行,并行祖路之祭。兰姑娘,请你也一并前来。”
荆轲走时,深秋的晚霞再一次洒满了燕国的天空。我随着太子丹来到蓟城的城墙之侧,夕阳照映在遥远的燕山之上,一片广阔而苍茫。
荆轲就此踏上了征途。
太子丹与数名知情的门客为他送行,他们皆身穿缟素白衣,沉默而肃然,仿佛是在提前为他悼念。礼乐响起,易水之上行起祖路之祭,门客之中,一个名为高渐离的人击起筑乐,声音响彻原野。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